示意。 阿萝正疑惑间,便见一名典军手捧木匣,走到她面前,又将木匣打开。 一柄匕首列于匣间——小巧、锋利,冷光四溢,持柄裹有皮革,能容人轻松拿起。 川连拾起匕首,递给她,道:“娘子请收下。” “这是为娘子打造的匕首,可藏于袖间。” 阿萝懵懂,怔怔接过。她低头,观察匕首,被锋利的寒芒晃了眼睛,不由得眯起双眸。 她道:“是要教我用它吗?” “正是。”川连道,“匕首易学,娘子尽管放心。” 阿萝抿唇,不由看向魏玘。 魏玘仍未抬头,翻过一页书,眉峰纹丝不动。 阿萝转眸,又看川连,道:“好。你教吧。我会好好学的。” 她只想,今日之事不难理解——魏玘教她越语,是为听她笨拙、寻她开心,那他旁观她学习用匕,大抵也是有心看她出丑。 川连颔首,退开。 二人说话间,又有典军搬来一只木人,立于校场中央。 川连摸出另一柄匕首,道:“阿萝娘子,请看。” 言罢,他提起右步,将匕首反擒掌中,横出一臂,划向木人前胸。 阿萝还未回神,木人的胸口已多出一道划痕。 川连道:“娘子请学。” 阿萝怔住,道:“你是要我学这些吗?” 川连颔首,称是。 阿萝圆睁杏眸,一时怔住,不知如何回话。 川连皱眉,道:“太难了吗?” “我可以再演示一回。娘子谨记,你出臂时,须先……” “不是的。”阿萝打断道。 她看向川连,认真道:“我不想学这些,我不喜欢。” 自从那夜,她被魏玘捉住匕首、眼见他鲜血淋漓时,她就知道,伤害别人的滋味并不好受。 “川连,能否请你教我其它的?也可以用匕首,但不要伤及旁人。” 川连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回应。 “叩。”书本一扣。 魏玘撩袍,起身,来到两人身旁。 阿萝栖于阴翳之下,抬眸凝他,与一双冷沉的黑眸相对。 只听魏玘道:“川连。” 川连一愣,会意,双手奉上匕首。 魏玘接过,将匕首抛接两下,踱出三两步外,又抬颌,道:“躲开些。” ——是在与阿萝说。 阿萝不知他意图,心口莫名发紧,却仍依言,退到后方。 川连道:“殿下,得罪了。” 话音刚落,他抽出腰间剑,作刺姿,向魏玘迅攻而去。 阿萝双肩一颤,不禁屏住呼吸。 尚不待她发出惊呼,魏玘已右步上提,反擒匕首,向川连横出手臂,割其胸膛。 此间招式,与川连演示完全相同。 一切按部就班,眼看川连竖剑格挡,魏玘却突然更进一步,右足前绊,手腕上顶,封住川连步法变换,以匕首划往人面庞。 “魏玘!”阿萝急呼。 瞬息间,刃尖停滞,与人眉心相隔一寸。 魏玘持匕,居高临下,轻易制衡川连,压迫感更胜尖峰。他手中匕首,分明只是凡物,远不如匣中精巧,却将日光也割破。 阿萝背脊发冷,一颗心怦怦乱跳。 “看见了?”魏玘道。 他收臂,将匕首递还川连,走到阿萝面前,环臂俯瞰她。 “这才是招式全貌。川连教你,已颇为克制。” 阿萝知道,此言不虚。她能看出来,相较川连,魏玘更为流畅、完整,且处处是杀招。可是,她方才能懂,此刻却想不明白。 “你为何非要我学这个?” 魏玘闻言,眯目,并未立刻作答。 阿萝凝定心神,瞧着他,道:“我不喜欢这个。” 她读过许多书,其中有山水图谱、天地百兽,也不乏武侠轶事——而她向来不爱杀伐,不爱与人争斗,更不爱江湖快意、刀光剑影。 “我不喜欢用匕首,也不想伤害旁人。” 魏玘挑眉,兴致盎然,似是觉她有趣,道:“是吗?” “那你当初为何用匕首指着本王?” 提及从前,阿萝不答。她垂睫,看向魏玘右手,虽见他纱布已拆,仍不免泛出几分愧怍。可她又想,是他非要强迫她,她才那样做。 她抿唇,道:“因为你非要带我走。” 魏玘勾唇,眉宇漫上哂意,像是自嘲,道:“所以,身怀利器,不为杀伐,也可为自保。” 阿萝不接他话,只垂首。 魏玘又道:“你知不知道,当初在陈府,陈广原想对你做些什么?” 阿萝这才抬头,眸光懵懂——显然是不知的。 魏玘见她如此,眉关淡拧,很快又松。 他不多说,只道:“阿萝,你记好。这天下有千万人,并非全是良善之辈,自有人居心叵测、图谋不轨,远超你所想。” 阿萝轻声道:“我清楚。” 来到上京后,这是她体验最深刻的事。如鱼杏儿、秦陆、陈广原等,她已经遭遇过了。 魏玘扬眉,道:“知道就好。” 他舒出半息,又道:“你对付他们,该像对付本王一样。” 阿萝一怔,仰面瞧去,只见魏玘唇角上扬,神色欣然,似乎兴味正盛。 可她清晰地看见,他眼里无笑,像墨,落绘纸上,结出薄淡的凉霜。那里凝着郁结,是浓重、深沉的一团,压住了其余颜色。 她惊讶,也困惑——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魏玘眼中分明地读到难过。 不待她仔细看明,魏玘已与她拉开距离,旋身要走。 她再看不见他的眼,只听他道:“继续学。” “后日清晨,随本王出府一趟。”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要去台山了!看到有宝宝问,会不会有追夫,我觉得不会。为什么呢?因为魏狗的福气还在后头(?) 第35章 青山溪 出府——这两字分明、清晰, 又遥不可及。 阿萝错愕,杏眸圆睁, 怔于原处。 曾经, 魏玘关住她、藏起她,还以蒙蚩为威胁,强迫她留在王府。此刻,他却要领她外出, 离开这片囚困她的高墙。 这是为什么?阿萝全无头绪。 一时间, 她情绪错综, 忽略了面前人眸里刹那的哀淡。 魏玘并未多言,只旋身, 扬长而去。 “笃。”靴跟起落。 阿萝被足音唤回心神,瞧见一撇深沉的玄影,忙道:“魏玘, 等等!” ——无人应答。 魏玘头也未回, 落下阿萝,渐行渐远。 阿萝颦眉,也不追他。 这几日, 她看魏玘, 本就如窥云雾,全然捉摸不透。而今,境况如此,令她越发困惑。 正疑惑时,忽听人声道:“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