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这是打发时间吗?” “坐。”施晚意笑道,“我这人,就不缺好奇心和热情,闲来无事,什么都想尝试尝试。” 祝婉君在她对面落座,看着她在那儿捣鼓,本来该夸赞几句,可她手边好几个绒球都不甚圆滑,还去夸,属实有些虚假。 是以祝婉君沉默片刻,还是直接打听:“大嫂,长兄赈灾的事儿,是真的吗?还分家吗?” “你们夫妻,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慌什么。”施晚意嘴角噙着笑,“账本肯定是真的,不影响分家。” 祝婉君看着她神色,心就安定下来,“那成,我就帮大嫂盯着府里。” 这时,陆姝下学回来,人未到声先到,“我回来了。” 施晚意沉迷做绒球,没抬头。 祝婉君回头,一看见陆姝头上的绢花,霎时笑了,“姝姐儿这绢花,是大嫂做的吗?这些日子总见着姝姐儿小郎君似的打扮,难得瞧见这可人的样子。” 陆姝行完礼,碰了碰头上的绢花,重重叹气,“二婶娘,谁让我娘是我娘呢?” 祝婉君忍俊不禁。 而陆姝看见桌上几个绒球,忍不住悄悄翻白眼。 第二日,婢女拿了绒球给她戴,陆姝也是一脸的嫌弃。 可没人注意时,陆姝晃了晃头,双髻上垂下的绒球轻轻擦过脸蛋,她的嘴角便抿不住上扬。 别扭极了。 午后,陆姝到方家。 方老夫人一看她今日的打扮,喜欢不已,“咱们姝姐儿越来越可爱了。” 施春浓闻言,上下打量陆姝。 陆姝经过这么长时间,彻底瘦下来,五官有五六分像施晚意,但眉眼中的英气,又有些像她这个姨母。 她皮肤又不是那种白皙娇嫩,配上俏皮的绒球,明明不怎么搭。 偏偏方既清回府,见到陆姝,也夸她可爱。 陆姝一下子便飘起来,头上的绒球越发活泼。 方既清走到施春浓身边,方老夫人扫一眼,招呼陆姝去她那儿喝水。 “春娘,今日早朝,陆侍郎呈了一本账册和一本替子请罪的折子到御前。” 早朝时,因着流言,陆侍郎得满朝文武关注。 他的折子和账册一交,便是盖棺定论。 施春浓皱眉,“陛下如何说的?” 方既清道:“尚需查证,若属实,虽陆仁有瞒报之嫌,却是为瀛洲百姓,功大于过。” 施春浓闻言,眼里对陆仁的不喜分毫不减,冷笑,“我可不信那种唯利是图的人会如此好心。” “现下,陆家不就得利了吗?” 陆仁成了百姓心中一心为民的好官,他若是活着,许是功过相抵,有些好名声也有限,可他死了,还是英年早逝。 没人会追究那点儿罪名,甚至百姓们会无限美化他,连带陆家也成了忠厚仁义之家。 百姓们口口相传,皆是陆仁的“好”,越来越像个完人不说,还自发去寺庙给陆仁点长明灯,供奉香火,甚至有百姓到陆家院外送各种东西,以表对陆仁的崇敬。 连带陆家几个男人在外,也备受推崇,几乎要飘飘然。 陆家风头无两。 而恰巧这个时候,启帝恩准常尚书致仕,新的吏部尚书人选未定。 既然陆仁功大于过,偏偏陛下一直未给陆家恩赏,不少人都或明或暗地猜测,没准儿是要提拔陆侍郎以顺民意。 陆侍郎在外极力表现得谦虚,实则掩不住的春风得意。 陆家喜气洋洋,可踩着已故大郎君而喜,又不敢喜得太张扬,气氛便有些奇怪。 这种气氛下,陆家内宅亦是暗潮汹涌。 戚春竹和陆芮皆得意,背后还有个老戚氏支撑,祝婉君管家便有些被压制。 施晚意没出面参与对垒,反而有些避锋芒的意思,使得戚春竹和陆芮气焰越发高涨。 老戚氏终于忍不住,宣布恢复晨昏定省。 东院—— 施晚意指间转着一根粗糙的木簪,心情愉悦。 她忽然灵光一闪,兴致勃勃道:“嬷嬷,将我那件红黑配色的襦裙拿出来。” 宋婆子让婢女找出来,“娘子,会不会热?” 施晚意上身试了试,盛夏时节,颜色确实有些沉闷,但她自觉气势十足,宛如战袍。 “就穿这件。” 门外,陆姝本欲找她说话,一见她一张圆脸,身量不高,还抬下巴作出盛气凌人的神情,抽抽嘴角。 她像什么? 家雀气势汹汹地跳起来,要叨老鹰爪子? 陆姝看不下眼,扭头就走。 第74章 施晚意想要气场全开、压迫十足。 婢女们很是为难。 清爽可人的风格,她们得心应手,可施晚意这个底子,就是脑门儿上硬画“王”,猫装山大王,心里没点儿数。 婢女们绞尽脑汁,才梳妆得体,使得施晚意和衣服整体和谐不突兀。 甜霸甜霸的新路子。 施晚意照了照铜镜,心满意足,带着陆姝和陆一钊以及一串儿婢女来到正院。 老戚氏特意选了个陆侍郎休沐的日子恢复请安,二房大小五口人、三房夫妻两人、四郎、陆芮,全都到了正院。 就差陆侍郎和施晚意三人。 戚春竹和陆芮捧着老戚氏,聊得热热闹闹、欢欢喜喜。 祝婉君和二郎陆仲坐在一起,皆安安静静。 跟以前二房根本被府里忽视不同,此时说话的人刻意地遗忘他们,反倒显得他们存在感不弱。 泾渭分明。 大人们尚且坐得住,陆妧三个孩子越发不自在。 祝婉君没管儿子,摸摸女儿的头,无声安抚。 “老夫人,大夫人到了。” 一句禀报,堂屋内的声音猝尔停止,众人无论有意无意,全都看向门。 不多时,施晚意昂首阔步地踏进来。 身后是笔直的小白杨一样的两个孩子。 老戚氏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们,乍一见到人,不由晃神。 施晚意从前都是颇温柔婉约的打扮,今日这色彩冷不丁出现在眼中,浓烈地冲击直冲而来。 哪里有任何且怯意? 她趾高气扬的脸,完全没有诓骗之举暴露的理亏气虚。 这世上竟有她这样厚颜的女子! 而那两个孩子,陆一钊且不说,陆姝的气质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明还是一样的骄纵之姿,可整个人又透着一股小娘子没有的英气勃勃。 从前不觉得,如今昂首挺胸、大步流星,跟她娘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爱屋及乌,亦会厌屋及乌。 老戚氏瞧着母女俩如出一辙的神情,心里膈应极了。 偏偏陆姝对家里的风波一无所知,敏锐也没放在这上面,仍旧如从前那样欢快地出声,“祖母,您身体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