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声音低头看去。 谢潇言提在手里的热饮被他用食指撬开了拉环,随后那罐热茶就被送到她的眼前。 不想喝,苏弥摇头,看向他骨节分明的指。 他没再强求,收回手,垂眸看她。 看她水波盈盈的眼,被雪淋得颤巍巍的睫,还有隐在衣襟之下的冻伤锁骨。 谢潇言给人的感觉万事不过心,但是要说他漠然吧,他又能火眼金睛似的找到那个点精准挖苦,歪着脑袋,轻薄浅笑:“苏女士,你这男朋友素质不行啊,一点怜香惜玉的美德都没有。” 苏弥看着他玩味十足的眸,平静地应:“所以现在不是了。” 隔着一层薄薄雪雾,谢潇言睇过来一眼,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花了几秒钟时候消化这个事实,而后他慢吞吞吐出四个字:“值得庆祝。” 举起手里的乌龙茶,潇洒地说:“来,走一个。” 说着便仰头灌下。 像是品了一口陈年佳酿。眉飞色舞。 有那么值得高兴吗? 苏弥没有将衣服拉上,是为了方便随时脱下归还,她轻轻抿掉唇角的雪粒子,问:“你是专程回国来看我笑话吗?” “你的笑话?”他好笑说,“还没我三姑的闺女打离婚官司好看。” 她没吭声,敛着眸。 谢潇言环着双臂,弯下身子,打量一番她的神情,欠欠的语气:“怎么了?天塌了?” “……” 他做出一个比身高的手势,手掌虚虚地没过她的头顶,平移到自己胸口的位置:“我比你高,我顶着呢。” 苏弥勉力一笑。 就他会哄人。 谢潇言纨绔地笑着,一只手还抄在裤兜里,里面一管软膏已经被他的指捏出温度,迟迟没有取出,反复地迟疑,生怕这样一个细小的举动也会越界。 几秒后,他问:“你现在住哪儿?” 苏弥大概猜到他的用意,轻声说:“爸爸会来接我。” 言外之意,不用他送。 他冲着身后的车偏一下头,“上车等。” 苏弥没有接受他的邀请,她看向对面24小时便利店,说:“我去店里待一会儿就好,你可以先离开。” 话音刚落,衣襟被人拎住,他拽得不重,但令毫无防备的她踉跄往前一步,险些撞上他的胸口。 谢潇言提着外套的两边衣领,慢条斯理帮她整理一番,将拉链往上拉到顶。 竖起的领子整个盖住她下半张脸,仅露出那对错愕的鹿眼,盈着水光。 挂在她鼻尖的拉链叮叮当当摇了十几秒。 谢潇言就这么看着她,借着对街便利店的强烈灯光。而苏弥逆着光和他浑浊的眼对望,看清这副混血的优越骨相,他连眉峰都带着天生的锋芒。 谢潇言挑了挑眉,毫不留情拆穿她的假借口:“苏伯伯在香港,你让他怎么来接你?” “……” 僵持少顷,苏弥只好坦白:“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终于,她在强烈的压迫感之下缴械,垂首,温声说了句:“还住在茶星。” 谢潇言闻言,心底有一丝触动,沉吟片刻,他掂一下手里钥匙:“行,回家。” 坐进温暖的车,苏弥闭上眼在想韩舟。 与其说失恋,不如说看穿一个人。 比起恋情的告终,信仰的坍塌才是后劲的根源。 她突然不明白,她这么多年喜欢的究竟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还是自己添油加醋过的情怀呢? 暗恋的好处在此刻显现,只要永远不得到,那他永远会按照你脑海里的样子闪耀。他让她着迷的少年感,早早就被一个成年人的欲望蚕食鲸吞。 只不过她陷在那个梦里,此时此刻才真正地清醒过来。 一包纸巾落在她腿上,苏弥抬起眼时,才发现捂着眼的袖管已经湿了一片。 车厢还是太过逼仄,他身上的风雪气息将她包围。苏弥没有擦干净眼泪,于是垂着眸掩饰慌乱,胡乱地拆开纸巾的包装。 手背蹭一蹭脸。 直觉感到谢潇言在歪过头看她。 半天,终于整理好情绪,苏弥说:“谢谢你那天在微博帮我爸爸说话。” 他缓缓开口:“举手之劳。” 苏弥抬眼看他,眼角还有一片湿津津的水汽,又问:“?????你现在……还是很讨厌韩舟吗?” 谢潇言听到这个名字就没什么好气,轻蔑一笑说,“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早就让他满地找牙了。” 这句话让她破涕为笑。 苏弥的笑点很低,也有点奇怪。但好歹令佳人展颜,不容易。 茶星大院,他们小时候的家。 苏弥是三个月前搬回去的,因为家里的几套在外面的房产尽数抵给债主。 这一套房是爷爷奶奶留下的。 警卫员是最近才上岗,不认识谢潇言,管他要证件。 谢潇言把窗户降下来,打量对方的五官,几秒后问:“你爸爸是不是叫李允祥?” 对方微讶:“你认识他?” 谢潇言说:“我小的时候他就在这里站岗,我们叫他阿叔。” “……”警卫员将信将疑,“请出示证件。” 谢潇言无奈地扶着眉骨,啧了声,继续拉近乎:“不信你回去向他打听打听,我叫谢——” 苏弥眼见他就要跟人家攀谈起来的架势,还这么嚣张傲慢的姿态,生怕挨揍,于是她赶忙插了一句话:“小李,是我。” 小李低头,看见副驾的苏弥。点了点头。 很快闸口放开,车往里开。 很宁静的一片住宅区,别无变化,这个时节,路两侧的银杏落得一干二净。 苏弥家在西南角最后一栋。 车子徐徐停下来。 她脱下他的外套。 谢潇言接过去,同时又递给她一个软膏,用手指松松地夹着,看一眼她的眸:“回去上点药。” 苏弥有点吃惊,随后说:“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没有那么严重。” 他不以为然笑一下:“伤筋动骨一百天,哪儿能说好就好?” “……我知道了,谢谢你。” 她低头,捏着小药膏,转了一圈看说明,在这自然而然安静下来的古怪氛围里。 都没说话。 苏弥在谢潇言面前,不可避免会有着做贼心虚的慌乱。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果然还是。 因为六年前分别的状况不是很友好,苏弥理亏。 不过看起来他倒是还挺大度的,时间过去这么久,再深的隔阂也被差不多抚平。更何况,她对他来说应该不算重要的人,不必记那么久的仇。 安静没话的时候,就很担心下一秒要翻旧账了…… 然而并没有不悦发生,谢潇言伸手从座位后面的储物台捞过一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