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得都没时间和陈木通话,只能晚上的时候从老管家那里知道一点陈木的身体状况。 家宴定在正月十六,程立段坐的飞机大概八九点落地,等到了村里,恰好能赶上一顿盛宴。 宗祠本家已经都入了席,程锦明派去接机的车子却迟迟没来消息,他给随行的老管家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打给程立段也是如此。 程锦明心里莫名地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又摇摇头自己打消,他强撑着精神把家宴从早办到晚,却一直没见程立段出现。 直等人都散了席,脸上的笑就再也挂不住,程锦明冷着脸大步流星往外面走,没走出几步,就见几辆车子打着车灯开过来。 灯柱晃得他眯起眼,等车停稳,从里面下来几个人。 是他派去接机的司机,程立段,和老管家。 “陈木呢?”程锦明眼睛把这寥寥几个人扫了无数遍,仿佛是自己看漏掉,人其实在一样,可又哪里是这一回事儿呢。 程锦明强压着心里黑洞一般渐渐扩大的不安,颤声说,“爸,陈木在哪儿?” 没人回他。 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像一座座冷血的雕塑。 程锦明屏住呼吸。 他能听见自己胸腔里的那块肉跳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然后一瞬间,像被挖空了似的骤停。 在那几秒钟里,程锦明忽然就像疯了一样歇斯底里又惊慌失措地大喊:“为……为什么没有人说话啊,快回答我啊,陈木呢……?陈木呢!!” 第54章 结果还是老管家开了口。 “锦明,你冷静些听我讲。” 以往他都喊程锦明少爷,程锦明素来觉得难听,一直让他喊自己名字,可这人随他主人一样顽固,鲜少这样称呼过自己,现在他这样一叫,彻底让程锦明心里没了底。 程锦明一动不动站着。 “在来时的路上,陈先生乘坐的那辆车子出了故障,在过一个急转弯的时候司机没刹住……连人带车翻出了山道栏杆外,我们已经叫了警察去山下寻人,寻了一天了,目前还没寻到,但估计是……” 老管家摇了摇头。 “……” 程锦明目光凝滞地看着他,又扭过头去看程立段。 眼前的两个人就好像在说一段事不关己的故事,那些话轻易地从他们嘴巴里吐出来。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人死了啊,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呢?! 他脸上几乎霎时失去血色,哑然片刻,蓦地大笑,哈哈哈地笑了好久,久到再也笑不出来,手哆嗦得不像话,捂住自己的脸。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我不信。”程锦明说,“我不信,我不信,我他妈的不信!” “程锦明,你去哪儿!” 程锦明一把推开面前的人,抢过车钥匙,开着车边猛踩油门边向来时的山路飞奔过去。 穷山沟路上相隔百米才能看见盏电力不足的昏黄路灯,电灯线滋滋啦啦闪烁着,肮脏的灯泡周围一群飞蛾盲目乱扑,轮胎下的路况崎岖凹凸,车子震晃得如同要把他的心晃碎,程锦明咬着牙,握住方向盘的手用力到露出青筋。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但脑子里有那么一时半刻,他希望自己能一直就这样开下去,别停。 可最终,他还是停了。 那段山路凄惨得让人不忍心再看第二眼,破裂的老旧水泥路道上划出四条漆黑的车胎印,像四条奔向绝路的蟒蛇,断头在撞得七零八碎狰狞地张着血口的栏杆后。 程锦明停了车,人如同失了魂,慢慢下来,走到被警车围起来的地方。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警察仍旧在忙活着,亮度微薄的路灯抵不过几辆警车车头灯射出的光柱。 明晃晃的亮。 照向拉起的警戒线后,数道光线把山路拐角处撞破开的黑暗刺向无限深。 这场景分明警示着这里不久前刚发生过一场意外的车祸。 “先生,你干什么,那里危险!” “拦住他,快拦住,喂,你不要命了吗!” 程锦明脸上已经做不出什么表情,整个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吼大叫,而是诡异的、病态的安静。 他一言不发,撕开警戒线迈着长腿走向山崖断裂的栏杆尽头,并且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那可是山崖,再往前走,就要掉下去了啊! 几个警察见状连忙把这怪人拉住,却没想到这人力气出奇得大,于是他们只好两个人一边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压下来,才勉强制止住他疯狂的举动。 程锦明膝盖触地半跪在路边,被死死压制住肩膀,半边脸贴在冰冷的水泥地面,细小的沙石在脸上磨出血痕,他却毫无知觉,不断挣扎着肩膀,嘴里发出嘶嘶的类似于野兽低喘的声音。 就这么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像死水一般,彻底不动了。 “先生?”警察试着松开并不停地叫他。 这时候程立段也坐车赶过来,那些警察一见到程立段,立刻猜到眼前这疯子是谁,叹了口气想要扶他起来,“先生,您节哀吧,人我们会尽量去找的。” 程锦明拍开他们的手,自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从容不迫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好像刚才那个失控的疯子并不是自己一样。 他转身朝车子处走去,再也不愿意去看背后一眼。 走到程立段身边时,盯着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整整一天,我都没打通你的电话。” 程立段也盯着他,语气比他还要更冷漠寡淡,“家宴更重要,况且,要通知警察,要做配合做笔录,要找人,只能晚些告诉你。” “家宴更重要,呵……爸,那是一条人命,你竟然和我说家宴更重要?”程锦明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只可惜想笑也笑不出来。 程立段不为所动,眼神冷漠到近乎残忍,他说:“程锦明,你也没见得多爱那个Beta啊,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连一滴敷衍的眼泪都没有?” “是啊,是,你说得对。他就是我程锦明的一个玩具罢了,我只不过是丢了一个玩具,还需要表现得多伤心?” 程锦明只有紧握着拳才能让自己的手不再发抖,咬牙说道: “可不管这个玩具被破坏成什么样子,他永远是属于我的,所以陈木就算是死,我也要找到他的人,否则,我什么也不信。” 那晚以后,程锦明甚至直接飞回了北京。 也就是一开始没看见陈木的人时,程锦明有点发疯,但回了北京以后,他却表现得像是个无事发生的正常人。 就连几天后警察在山底搜寻到了一辆摔得稀巴烂的废车,并从那堆支离破碎的车里扒出被汽油烧焦得看不清人样的两具尸体时,得到消息的程锦明都依然能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