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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反被聪明误(1 / 2)

公元前552年,邾国的大夫庶其因为得罪了国君,叛逃到鲁国,并将其名下的漆地和闾丘作为见面礼,献给了鲁襄公。

在中国的传统政治语境中,“远人来服”是一件不得了的大喜事。所谓远人来服,就是统治区域之外的人慕名而来,向统治者顶礼膜拜,哭着喊着要求被统治。这是对统治者人格魅力的肯定,更是对其政治成绩的肯定。因此,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对于远人来服,都是非常欢迎的,不但好吃好喝地招待,还要给予重重的封赏。

庶其不但“来服”了,还带来了土地,鲁襄公的欣喜自不待言,鲁国的权臣季孙宿更是深受鼓舞,决定要好好地赏赐庶其。当然,既然是赏赐,金银财宝之类的“干货”是免不了的。季孙宿大笔一挥,赏给了庶其一大笔钱财。不只是庶其,连他的秘书、保镖、车夫、厨子等人也都重重有赏,一个不漏。赏完之后,季孙宿仍然不过瘾,总感觉还是差了点什么。他绞尽脑汁,殚精竭虑,终于想到——应该给庶其配个鲁国老婆。

这个女人很快被选定,那就是鲁襄公的姑母。这一年是鲁襄公即位的第二十四年,依常理推断,他的姑母不太可能是什么妙龄少女。事实上,她非但不是妙龄少女,而且还嫁过一次,只不过因为老公死得早,当时正在守寡,属于鲁国公室的闲置资源。季孙宿这一安排,既让远道而来的庶其感受到了鲁国人民的热情,又帮一个命苦的女人解决了生理需要,低碳又经济,可谓两全其美,受到朝野的一致好评。

漫天马屁中,有个人对季孙宿的做法很不以为然。

这个人就是臧孙纥,当时担任鲁国的司寇,也就是首席司法官。

据《左传》记载,庶其来到鲁国后不久,鲁国的治安形势就开始恶化,人民群众的安全感大幅度下降。作为当权者的季孙宿十分不高兴,将臧孙纥找来说:“现在国内盗贼横行,你身为司寇,捕盗是你的职责,怎么也不管管这些盗贼呢?”

“哪里管得了哟?我根本无能为力。”臧孙纥若无其事地说。

“这是什么话?你太不负责任了!”

“您把外边的大盗请到国内来,而且大大地给予礼遇,怎么可能禁止得了国内的盗贼?”臧孙纥说,“庶其在邾国偷盗了城邑,您却将姬氏的女子嫁给他为妻,还赏给他土地,连他的随从都有赏赐。用国君的姑母和国家的土地来对大盗表示尊敬,就是鼓励人们去做盗贼,您叫我怎么禁止?”说完将两手一摊,眼睛直盯着季孙宿。

季孙宿满脸通红,哑口无言。

这里有必要简单回顾一下臧孙氏在鲁国的历史。

臧孙氏是鲁国公室的分支,其先祖公子彄(kōu)是鲁隐公年代的贤臣,以敢于直言而闻名于世。公子彄字子臧,也就是我们前面说过的臧僖伯。公元前718年,鲁隐公想去看看群众捕鱼,遭到臧僖伯的强烈反对和严肃批评,被记录于史书之中。

鲁桓公年代,臧僖伯的儿子臧哀伯(即臧孙达)供职于宫中,曾经对鲁桓公接受宋国贿赂鲁国的“郜大鼎”提出严肃批评,《臧哀伯谏纳郜鼎》也成为中国历史上重要的政论文章,收录于《古文观止》中。

臧哀伯的儿子臧文仲(即臧孙辰)生活在鲁庄公至鲁文公年代,是孔夫子极其推崇的人物,以其积极务实、以人为本的政治主张开后世儒家风气之先。

当然,孔夫子对臧文仲也有批评之辞。《论语》中记载:“臧文仲居蔡,山节藻棁(zhuō),何如其知也?”意思是臧文仲这家伙养了一只大乌龟,藏龟的屋子斗拱被雕成山的形状,短柱上还画了水草花纹,做出这样的事情,他这个人怎么能算是明智呢?

蔡国盛产大龟,因此蔡就成为大乌龟的简称。房屋的柱头刻为斗拱,其形如山,叫作山节。大梁之上承托二梁之短柱,叫作棁,在棁上雕画藻文,就是藻棁。按照周礼,山节藻棁是周天子的大庙装饰,臧文仲用来装饰藏龟之屋,自然是大大的“非礼”。

以臧文仲的智慧,做出如此非礼的行为,是因为臧氏经过三代的发展,已经成为鲁国的名门望族,家大业大、财大气粗了,所以做起事情来自然不拘小节了。单从臧孙辰的“孙”字便可以看出他在鲁国的地位非同一般——“孙”是鲁国贵族的尊称,在鲁国的历史上,只有“三桓”、臧氏、郈(hòu)氏五大家族的嫡系传人才被尊称为“孙”。

臧孙辰的儿子臧孙许,在鲁文公、鲁宣公、鲁成公年代,担任卿的职务长达三十年,这更是奠定了臧氏影响鲁国政局的基础。

而臧孙纥就是臧孙许的儿子。

除了家族势力强大,臧孙纥还与季孙宿保持着良好的私人关系,这也是他敢于当面顶撞季孙宿的重要原因。

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正是因为与季孙宿私交笃深,臧孙纥于公元前522年遭遇了人生的滑铁卢。

季孙宿的嫡妻没有生育。按照当时鲁国的规矩,一家之中如果没有嫡子,则应当由庶长子,也就是众多庶妻所生的儿子中最年长的那个来继承家业。

季孙宿的庶长子名叫弥,字公鉏。

有一天,季孙宿将家臣申丰找过来,跟他商量:“我打算在弥和纥之中选择一个有才能的人继承家业,你认为谁更合适?”

纥是季孙宿的另外一个儿子,字悼子,年龄比公鉏小很多,自幼受到季孙宿的宠爱。一直以来,季孙宿都在盘算着立悼子为继承人。但是很显然,他这种想法是“非礼”的,如果鲁莽推行的话,势必遭到众人的反对,也将引起公鉏的怨恨,甚至引发一场家族斗争。

他希望申丰能够理解他的用心,顺着他的意思说“悼子更有才”。这样的话,“有才”便取代了“年长”,成为他立悼子为继承人的合法依据。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他仅仅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裁判权却交给了申丰,这更能体现他的公平、公正和公开。就算公众有意见,他也能将责任推给申丰。说白了,就是想让下属给领导背黑锅。

然而,公元前550年春天,当申丰听到季孙宿的政治暗语的时候,他的反应出乎季孙宿的意料:

“这个问题啊,容我回去想想。”

不待季孙宿再发话,申丰就赶紧退下了。

回到家,申丰立刻命家人打点行装,作好搬家的准备。等到第二天季孙宿又追问申丰那件事的时候,申丰将两手一摊,说:“您要是再问,我就只好套上马车,举家离开鲁国,远走他乡了!”

申丰的态度很明确,你爱谁谁,反正我是不会蹚这浑水,更不会给你背黑锅的。面对这样没有觉悟的下属,季孙宿感到很无奈,只好放过申丰,转而去找老朋友臧孙纥商量。

听季孙宿长吁短叹地将事情讲完,臧孙纥便笑了:“这事一点也不难——你请我喝酒,我就为你立悼子,如何?”

“就那么简单?”季孙宿不相信自己耳朵。

“就那么简单。”臧孙纥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自古以来,臧孙家的人们一直以多谋善断而闻名鲁国。季孙宿看到臧孙纥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想,或许这家伙还真有办法,姑妄听之。

几天之后,一场盛大的宴会在季家举行。季孙宿请了朝中很多大夫来做客,而主宾的位置上只坐着臧孙纥一个人。

很显然,这场宴会是专门为臧孙纥而准备的。

虽说臧氏在鲁国地位尊贵,但是与大权在握的“三桓”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个重量级。依常理而言,季孙宿请臧孙纥吃顿便饭,喝杯小酒,是很正常的。但像这样郑重其事地宴请臧孙纥,并且将几乎整个朝廷的大夫都请来作陪,那肯定不只是为了吃饭那么简单。

果然,季孙宿以主人的身份向宾客敬酒完毕后,臧孙纥就做了一个异乎寻常的举动,他命人在大厅的北面铺上两重的席子,摆上新的酒具并加以洗涤。

周礼对贵族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做了严格的规定。比如说,坐的席子是“公三重,大夫再重”,也就是国君坐三重的席子,卿大夫坐两重的席子。大伙看到两重的席子,便知道那是为卿大夫级别的人物准备的。于是疑问就产生了:两重的席子,却又坐北朝南,占据了最尊贵的位置,难道还有比臧孙纥更尊贵的卿大夫将要莅临吗?

如果有的话,那只有可能是“三桓”中的另外两位——孟氏的仲孙速或者叔孙氏的叔孙豹了。

大伙都知道,臧孙纥和仲孙速的关系历来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有季孙宿为臧孙纥撑腰,仲孙速说不定早就对他动手了。莫非季孙宿是特意安排了这场宴会,来调和二者之间的关系?

正当大伙猜测之际,季家的幼子悼子走了进来。一开始大伙都没怎么留意,接着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见臧孙纥赶紧站起身来,快步走下台阶来到悼子跟前,然后毕恭毕敬地将其迎到新摆的席子上就坐。

按照当时的礼仪,主宾起立,其他的宾客也要跟着站起来。于是,整个屋子里,除了季孙宿,所有的人都被臧孙纥带动着,恭迎了悼子的到来。见到此情此景,大伙心里都明白了:除了季家的继承人,还有谁能够享受如此尊荣呢?臧孙纥这是在宣布悼子就是季家的继承人啊!

季孙宿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暗地里给臧孙纥使了一个赞许的眼色。一件反复纠结的事情,却被臧孙纥轻描淡写就解决了,臧孙家的智慧果然名不虚传。

酒宴继续举行。到了“旅”的环节,臧孙纥命人将公鉏请了过来。

“旅”就是旅酬。在这个环节中,主人派宾相敬酒,众宾客答谢,主人再敬,众宾客按长幼尊卑互敬,同时按年龄排定座次。

公鉏进来之后,被臧孙纥安排坐在众大夫之中。既然悼子已经被确定为继承人,公鉏就仅仅是季家的普通庶子了,身份和地位与大夫无异,与众大夫同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季孙宿脸色大变。为什么?这件事事先没有和公鉏通过气啊!万一公鉏撕破脸面,在宴会上闹起来,岂不是弄巧成拙,把一件好事给弄黄了吗?

还好,公鉏不动声色地接受了臧孙纥的安排。这让季孙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久之后,季孙宿任命公鉏当了“马正”,也就是季氏家族的司马,主管家族的军务。一开始公鉏不想接受,有人劝告他说:“您别这样。福祸无门,都是人自己将它们召唤来的。做儿子的,应该担心自己不孝,而不应该担心自己没地位。只要您遵从父亲的命令,事情自然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就算失去了地位,也可以在财富方面补回来。反之,如果您不服从父亲的安排,祸患就会马上来临,您躲都躲不及!”公鉏听从了劝告,早晚都跑到季孙宿面前问安,把马正的工作也干得井井有条,卓有成效。季孙宿高兴了,就会带着祖传的酒器来到公鉏家里饮酒,还把这些酒器都留了下来。公鉏因此而发家致富。后来季孙宿又安排公鉏担任了鲁襄公的左宰(官名)。

季孙宿做的这一切,当然是为了安慰公鉏。从表面上看,公鉏也接受了父亲的安慰,但实际上,他对于自己失去了季家的继承权一直耿耿于怀,对于臧孙纥更是怀恨在心。

报复的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同年秋天,孟家的仲孙速病重。

仲孙速的嫡长子名叫秩,按照当时的习惯,卿大夫家族的继承人称为“孺子”,因此他又被称为孺子秩。

孺子秩有个弟弟,名叫羯,是仲孙速的侧室所生。受到季家发生的事情的鼓励和家臣丰点的支持,羯也打算向悼子学习,将孟家的继承权抢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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