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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捕蝉,黄雀在后(2 / 2)

古人杀死野兽,食其肉而寝其皮。卢蒲弊的意思很明显:这些人不知天高地厚,成天叽叽歪歪,不如杀了清静!

庆封完全没有意识到卢蒲弊这是在将他往火坑里推。在卢蒲弊的建议下,他命令析归父去找晏婴,明确告诉晏婴:“子雅和子尾仗着自己是公孙(均为齐惠公之孙),狂妄自大,目无尊长,我打算讨伐他们,请你共同参与。”

晏婴连连摇头,说:“您找错人啦!我手下那些人既不中看,也不中用,凭我的智慧也不配与您同谋,您还是另寻高明吧!但我也不会把这件事泄露出去,您如果不相信,可以盟誓为证。”

析归父回去将晏婴的话转告庆封。庆封说:“他都这样说了,还用得着盟誓吗?”于是派人去找大夫北郭子车,北郭子车也婉拒道:“每个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忠君报国,这件事不是我能够做到的。”

没过几天,整个临淄都知道庆封要对子雅和子尾动手了。山雨欲来风满楼之际,有一家人显得特别镇静,那就是陈须无和陈无宇父子。

陈家人的思维与众不同。按一般人的思维,大乱将至,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避祸?”但是据《左传》记载,当时陈须无问陈无宇的问题是:“大乱将至,我们能得到什么?”

陈无宇回答:“我们能够在庄街上得到庆氏的木材一百车。”

庄街是临淄城里的大街,木材则是建房子的主料。这是一句政治隐语,意思是:庆氏必败,我们可以趁乱而起,掌握大权。

陈须无说:“如果是那样,我们可要好好地守住它们啊!”

自公元前672年公子完逃到齐国寻求政治避难起,陈氏家族在齐国的历史已经有一百多年,他们代代相传,诚敬守业,小心翼翼地延续着家族的火种,同时也目睹了齐国政局的风云变幻,洞悉了其中的生存法则,也开启了他们谋求权力的欲望。后来的人一般认为,通过陈须无父子的这次对话,陈氏家族篡夺姜氏政权的野心已经萌芽。

公元前545年9月,卢蒲癸和王何决定杀死庆封父子,为齐庄公报仇。事前,两个人举行了占卜,然后还将占卜的龟板拿去给庆舍看,煞有介事地问庆舍:“有人为了攻打仇人而占卜,请您看看结果如何?”庆舍哪里知道这是在算自己的命?他仔细观察了龟板的裂纹,说:“事能成,见到了血。”

同年十月,庆封离开临淄,前往莱地打猎,命令陈无宇等一批大夫跟从。几天之后,陈须无派了一名使者到莱地,向庆封请示说:“无宇的母亲病重,请让他回去送终。”

庆封一听,也很重视,派家里的占卜官给陈无宇的母亲占卜,并将龟板拿给陈无宇看。陈无宇一看就捧着龟板大哭起来,说:“这是死兆啊!”

庆封看到陈无宇那悲伤的样子,自然深信不疑,也没有要求亲自察看龟板,就准了陈无宇的假,让他回去给母亲送终。但是,庆封的堂弟庆嗣在一旁看到了,却隐隐觉得不对劲。他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仔细梳理了一番,认定陈无宇的请假绝非偶然,而是另有原因。

“莫非,庆氏家族将有大难了?”庆嗣想到这一层,不寒而栗,连忙跑去找庆封:“请您停止打猎,赶快回到临淄,否则将有大祸!”

庆封笑了,整个齐国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临淄又有庆舍坐镇,能出什么乱子呢?他不听庆嗣的劝告,继续在莱地喝酒打猎,丝毫没有担忧之意。庆嗣退下来之后就对亲信说:“兄长恐怕要流离失所了,如果能够逃到吴国、越国这样的偏远之地,还算是万幸。”

陈无宇渡过济水,顺道就将济水上的桥梁毁坏了,又把渡船统统凿沉。而在临淄城内,卢蒲癸和王何也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发动政变。一连数日,卢蒲癸都是早出晚归,行色匆匆,家里也明显地加强了戒备,不断有武装人员出入。

这一切引起了卢蒲癸的老婆卢蒲姜的怀疑。她对卢蒲癸说:“你如果有事情就不要瞒着我,否则一定不能成功。”

卢蒲癸一开始不肯说,卢蒲姜可是庆舍的女儿啊,这事告诉她还得了?但是经不住那女人纠缠,卢蒲癸又不是个会撒谎的主儿,竟然就将要攻打庆舍的事告诉了她,而且还告诉她,只等到“尝祭”(也就是秋祭)那一天,庆舍从府里出来就动手。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应该说,差不多就没戏了。当年郑厉公想用雍纠杀祭仲,就是因为雍纠向老婆走漏了风声,反而被祭仲抢了先机,结果雍纠被杀,郑厉公出逃。现在卢蒲癸又重蹈了雍纠的覆辙,将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了自己的老婆,可见一个人,不学点历史是不行的。

但是,当卢蒲姜听到这个事情,采取的立场很耐人寻味,她对卢蒲癸说:“我父亲性格倔强,喜欢和别人对着干。如果没有人劝阻他,他反倒不想出门,请让我去劝阻他。”

卢蒲癸说:“好。”

同年十一月七日,齐国在宗庙中举行尝祭,庆舍将要到场主持。当天早上,卢蒲姜跑到娘家,对庆舍说:“有人想要在宗庙中刺杀您,请您千万不要出门。”

庆舍不耐烦地说:“谁敢刺杀我?”他不听卢蒲姜的劝阻,还是按原计划出行。

自古以来,恐怕没有比这更富有戏剧性的一幕了:女婿要杀岳父,女儿一边帮着老公出谋划策,一边又跑到父亲这里将阴谋告诉他,客观上却又促使父亲更加坚定了出门的意愿。人说忠孝不能两全,这个女人却在矛盾不可调和的情况下,依然保持了对丈夫的忠和对父亲的孝。作为后世之人,很难评价这究竟是一种智慧,一种无耻,还是一种无奈?

宗庙在公宫之中。庆舍命卫兵将公宫包围了起来,又命卢蒲癸和王何手持长戈跟在他身边。从这一安排来看,庆舍是有防备的。但是,当最亲信的人已经背叛,再多的防备也不过是虚设。最坚强的防备是人心而不是武士,这一点,是诸多统治者难以明白的道理。

当天祭祀之后,齐景公安排了众多娱乐节目招待各位大臣,大家喝酒狂欢,簇拥着前往鱼里(临淄地名)看戏。在这种普天同庆的气氛之下,庆舍的卫兵们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他们脱下盔甲,放下兵器,将马匹从战车上卸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喝酒看戏。

趁着这个机会,子雅、子尾、陈须无、鲍国的手下偷偷地拿走了庆舍的卫兵的武装。子尾从袖子中抽出一支鼓槌,在门上敲了三下。

庆舍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根本没有留意到子尾这一动作。他举起酒杯,突然感觉背上一凉,接着腹内一阵剧痛,回头一看,只见卢蒲癸狞笑着,双手握住长戈,戈锋已经插入自己的身体。他来不及惊叫,王何又一戈斜扫过来,将他的左膀硬生生地砍下。

一时之间,戏台下血肉横飞,变成了杀戮的战场。作为一个政客,庆舍无疑是不合格的;但是作为一个武士,他的武勇又让人刮目相看。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他仍然奋力拼杀,他撞到屋柱上,连屋梁都为之震动。甚至连桌面上的青铜器皿,也成为了他的武器,一连砸死了好几个人。最后,因为失血过多,庆舍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的亲信庆绳和麻婴也被杀死。

齐景公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脸色苍白,汗流浃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鲍国跑到他身边说:“群臣这是为国君铲除忤逆之臣,请您不要担心。”陈须无则将他搀扶起来,给他换了衣服,然后迅速退到宫内。

远在莱地的庆封得到消息后,星夜兼程地赶回临淄。由于陈无宇破坏了济水上的桥梁和渡船,庆封回到临淄城外已经是十一月十九日。他组织族兵进攻临淄的西门,没有攻克,继而又攻打北门,从北门进入了临淄,然后攻打公宫。陈、鲍等家族在公宫中拼死抵抗,打退了庆封的进攻。眼看各地前来“勤王”的军队越来越多,庆封不敢恋战,便带着少数亲信逃到了鲁国。

作为见面礼,庆封将自己乘坐的马车送给了鲁国的权臣季孙宿。据《左传》记载,这辆车做工精细,装饰华丽,光可照人,堪称马车中的劳斯莱斯。

季孙宿很高兴,将这辆马车摆放在自家的院子里,来往的朝臣无不对它赞不绝口。大夫展庄叔见了,用手抚摸着闪亮的车身,说:“车甚泽,人必瘁!”(车这么漂亮,它的主人想必很憔悴吧!)言下之意,连马车都造得这么漂亮,庆封必定敛聚了不少钱财,恐怕难免为此心力交瘁。

一年之前,也就是公元前546年春天,庆封曾经代表齐国访问鲁国,当时他的车驾之美就已经引起了鲁国群臣的关注。仲孙羯对叔孙豹说:“庆封的马车可真漂亮啊!”叔孙豹说:“一个人的衣着、车马、装饰如果和他的身份不相称,必得恶果。马车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呢?”当时叔孙豹还请庆封吃了一顿便饭,席间庆封大大咧咧,表现出诸多不敬,引起了叔孙豹的反感,于是吟了一首《相鼠》之诗对其进行规劝: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老鼠尚有皮,人却不知礼仪,不死还等啥?叔孙豹的话已经说得很重了,可庆封却听不出其中的含义,还以为这是赞美他,便一个劲地喝酒,直到酩酊大醉。

时隔一年,叔孙豹又请庆封吃了一顿便饭。庆封心想:今时不同往日,一年前我是齐国权臣,人人敬畏;可现在我是流亡之身,必须有所收敛。庆封的想法是对的,可是做出来的事情却让人不敢恭维。

开餐之前,庆封煞有介事地端起酒杯,向诸神献祭。按照周礼的规定,但有饮食,必先献祭,这倒是没错,可献祭是主人的专利,客人来越俎代庖就很不合适了,而且有托大的嫌疑。

叔孙豹很不高兴,命乐工唱了一首《茅鸱》之歌,讽刺庆封不敬主人。和上次一样,庆封仍然不知道这是在批评他,赶紧端起酒杯向叔孙豹表示感谢。

不久之后,齐国派人到鲁国,责备鲁国收留庆封一事。庆封在鲁国待不下去,只好又南下投奔吴国。吴王馀祭收留了庆封,让他居住在朱方(地名),而且将女儿嫁给了他。

奇怪的是,庆封虽然不通政治,不读诗书,但搞经济却是一把好手。他在朱方收聚族人,投机赢利,很快就积聚了大批钱财,比在齐国的时候更为富有。消息传到鲁国,有人对叔孙豹说:“这还真是恶人好命,庆封又当上暴发户啦!”叔孙豹说:“不可这样说,好人发财叫作奖赏,坏人发财那是灾难,我看老天是想降灾于他。”

同年十一月,齐国实行拨乱反正,将崔杼之乱时逃亡到各国的公族人士都召回齐国。赏赐给晏婴邶(bèi)殿(齐国地名)附近的乡镇六十个,晏婴拒不接受。子尾对晏婴说:“富贵,是人人都有的欲望,您为什么不接受?”晏婴说:“庆氏拥有众多土地,满足了欲望,结果逃亡了。诚然,我现在拥有的土地不能满足我的欲望,如果将邶殿的土地赏赐给我,那也就满足了。可是欲望满足之后呢?离逃亡也就不远了。逃亡在外的人连一座城邑都不能主宰,那多没意思!我不接受邶殿的土地,不是讨厌富贵,而是喜欢富贵,怕失去富贵啊!而且,富贵这玩意儿,要像布帛一样,有一定的长度限制,不能让它无限制增长。治理百姓,要考虑到他们总是想生活富裕,器用丰厚,那就要用端正的道德加以限制,让他们的富贵程度不多不少,恰到好处。我不贪多,这就是对自己的限制。”儒家的中庸之道,在晏婴的这段话中已经得到充分的体现。

齐景公又赏赐给北郭子车六十个乡镇,北郭子车接受了;赏赐给子雅土地,子雅推辞的多,接受的少;赏赐给子尾土地,子尾悉数奉还;至于庆封的亲信卢蒲弊,竟然仅仅被流放到北部边境,这在当时也算是异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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