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不远处飘荡的莲花发呆。裴绮死后他就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不说浑浑噩噩,多少还是有点受影响。他起初将这种情绪归结于遗憾,遗憾杀裴绮的人不是自己,如今看到裴绮的残魂,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却是没有放下的。 裴绮于他,不知何时竟如同游鱼周边的水,爱是他,恨是他,不甘是他,遗憾也是他,从少年到青年,如此惶惶百年,当真是孽缘。 靠着门板,崔故心头沉沉压着的东西倒像是松了不少,他从前就想问问裴绮,可惜一直没机会,如今虽然没赶上本体,问问残魂也算是了结一桩心愿,免得他滋生心魔了。 挺好的。 崔故伸手抹了把脸,一手的水渍,不知何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赶忙拿袖子把眼睛按住,崔故窝在门口缩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后的大门被人小心翼翼的拉开。裴绮站在他身后却再不敢挨着他,好半天才听见他低哑的声音,“徊之……对不起。” 崔故不太想搭理他,连头都不点一下,依旧抱着自己的胳膊看水波之上摇晃的莲花,随后他听见衣袍摩挲的声响,然后是衣服落地时窸窸窣窣的声音。 越听越觉得不对,崔故狐疑的转身,就看见裴绮半跪在地,正拉扯着自己的衣服,露出白皙的身板。 崔故:“……”他都说了不要暖床的了,裴绮这是傻到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吗? 他二人从前贪欢,初尝情爱时也曾日夜纠缠过,有时候确实很爽……但现在做这种姿态有什么鬼用,以为色//诱他就会有成效吗? “你干嘛?”崔故往一侧挪了挪,警惕的盯着裴绮。 裴绮不语,只把自己的衣服扯开,片刻后,随着衣裳垂落,一股清灵之气越发浓郁,崔故的眉头微皱了起来,亵衣拉开,裴绮面对崔故,清凌凌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刚刚想起来引界令在什么地方了,但我拿不出来,还得徊之亲手取。” 崔故蹙眉看去,只裴绮白皙如玉的胸口上蔓延着一大片瑰丽繁复的白色符文,正泛着隐隐的流光。 第57章 一指按在裴绮胸口, 灵光飞散,崔故手指顿时没入裴绮的身体,如同触碰到一片稀薄的雾气, 到这时崔故才确信,裴绮已死,他面前的不过是个细碎残魂罢了。 大概是魂魄被人侵入的感觉太难受, 裴绮闷哼一声,身形一晃, 死死抓住了衣角。崔故瞥他一眼, 指尖摸索, 忽然碰到一块冰凉的东西, 如玉般光滑, 正散发着清冷灵气。 “这就是引界令?”崔故缓缓将东西往外取, 大概是不太舒服,裴绮蹙眉点头, 艰难回答,“应该是的。” 随着玉石自裴绮身上脱离, 裴绮的魂魄开始晃动, 身形越来越透明,逐渐可以看到他背后的地面,他却垂着眉眼, 无神的眼睛望着崔故冷白的手指,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虽然他现在应该什么都看不到。 崔故整只手掌尽数探入魂魄之中,在握住整个引界令的一瞬间, 眼前忽然白光一荡—— 一切都消失了, 他如同漂浮在半空中, 一眼看不见边际,唯有脚下水层微荡,像是被清风推开的湖面,随后,他听见了脚步声。 “徊之,许久不见。” 崔故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他心想裴绮花样还挺多,这特么一层套一层,到底是有病还是在耍他?转身,果不其然,裴绮一身白衣,脸上没了那进乎弱智的迷茫神色,此刻一派冷然清正,冲着他的方向微微一笑,那表情,同百年前几乎是一模一样。 崔故见状,二话不说,抬步直冲上前,挥剑——他直接从裴绮身上穿了过去。 “我猜你见到我的第一面一定想砍我,可惜不能让你如愿了,”裴绮静静的站在水面之上,一动不动,连身也不曾转上一个,衣摆飘荡,飘渺如雾。崔故转过来打量眼前的虚影,却在裴绮瞳孔中看到一点细碎的微光。 这是留影,起码是百年前的留影。 “如今是太初九年,不知你我见面时又该是多少年,我猜应该要等很久吧。”裴绮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神色却是松懈的,“最近总算清醒许多,道心破碎着实让人痛苦不堪,不知你当初是怎么熬下去的,”裴绮笑了笑,他看着前方,视线仿佛自虚空中投射在崔故身上,“昨夜我又做梦了,梦见你提着剑杀我,我竟然觉得高兴,醒来却不见你的人影,我才想起你已经死了。幸好你并非凡人,尚有转机,妖界隔离人世,你以后应该会过得很好。” 他像是累极,一指抵住太阳穴揉按,袍袖滑落,露出被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臂,其中有血正在缓缓渗出。 “既然你能来到这里,那应该已经知道引界令的事情了。” “人间传言,如今灵气消退,魔瘴滋生,要想飞升唯有靠这引界令,连青崖那位也不例外。”裴绮的精神像是好了点,他放下手,缓缓道,“此物是数年前兄长交予我的,他研究这东西许久,发现引界令并没有登引天界的作用,虽然其中包含庞大的灵气,但它确实只是一块石牌,可能是自上界坠落的石牌,上面刻了一百多字,笔发奥妙,我翻遍天下书阁也分辨不出它的意思,应该是上古失传的文字。” 说到这,裴绮的眉头细微的皱了一下,不过片刻便重新舒展开,他继续说道,“除以之外,引界令唯有在魂体中才可成形,它蕴含的灵气十分充沛,我去岁将引界令中的灵气引出分毫,只那一点,便将整个魔域幻海净化到能够容纳金莲的地步,如若有一日天地被浊息倾覆,此物或可一救苍生。我将魂魄分出一部分去容纳它,你若是愿意,便将我的魂魄带着,若是不愿,于朔月将引界令取出另存,魂魄自然会消失。” 崔故握拳,指甲刺进血肉里,他沉默的看着面前的虚影,满脑袋的问号。 他这什么意思?三言两语说的像是在为他好一样,是觉得自己死了,再给个引界令就算补偿他了? “给我看这些又有什么用,觉得自己很高尚吗?”崔故忽然笑出声,他盯着裴绮,恨不得把人从那漫长的时光中拖出来掐死,“你骗我叛我伤我,你觉得你的话我还会信?我凭什么信?一百多年不言不语,现在是想靠一个影子指使我给你卖命?” “为何修无情道?为何陷害我?为何追杀我?为何不听我解释……虞盈说,我在商明城受困时你就在门口,我在护着残余凡人拼杀遍体鳞伤时,你就站在城外……他的话虽不可全信,但你当时确实是知道我在里面会碰到什么的吧?” 那虚影嘴角开合,神情温柔,崔故却已听不进半个字,他看着裴绮的脸只觉得分外恶心。不知何时,裴绮的声音停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