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糅合在一起的气味。 太后坐在炕上,正在给自己烹茶。 她头上戴着一个深蓝色抹额,眉宇间仍是极为温和。 她见到夏沉烟,放下茶具,朝夏沉烟招了招手,说:“好孩子,过来,让哀家看看。” 夏沉烟一直想不明白太后这突如其来的善意。 但她仍然顺从地走到太后身边。 太后仔细地打量她,让她坐到另一边炕上,笑道:“你随清玄出去这一趟,精神看上去愈发好了。” 夏沉烟笑道:“托太后娘娘洪福。” 她献上了含星为她准备好的礼物——几味珍贵的药材。 太后身边的宫女接过,太后感谢了她的孝心,将一盏泡好的茶递给她。 夏沉烟接过,道了谢。 太后说:“哀家这身子,已经是大好了。倒是你,要多加小心。” 夏沉烟略微惊讶,抬眸看她。 太后微笑:“你这孩子,真是跟你姑母一般鲜活。” 她柔和地说:“这宫廷之中,看似鲜花着锦,但繁花下隐藏的血和泪,又有几个人知晓呢?沉烟,你如今独得陛下宠爱,不乏有人眼红嫉妒。在这宫中,最要谨慎的两样,一是每日的膳食,二是送入口中的药。” 夏沉烟道:“妾身明白。” 太后看着她,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夏沉烟有些不习惯,但仍静坐着没有动,任由太后的手掌轻柔抚摸。 她听见太后又笑了一下。 这样轻的笑声,让她联想到陆清玄抚摸她时发出的轻笑。 太后说:“哀家这里有几个试药的宫女,用得极是顺手。你今日既然来了,哀家便送你一个。” 夏沉烟起身道谢。 她们又聊了半刻钟,大多数时候,都是太后主动提起话头。她似乎很擅长交际,会特意捡一些夏沉烟喜欢的事来说。 之后,夏沉烟带着太后送的试药宫女,离开了仁寿宫。 含星问:“姑娘,为何太后娘娘对您如此青眼有加?” 夏沉烟思索须臾,说:“可能是因为我的姑母吧。” “外界不是传言,先帝在时,皇后与贵妃势如水火吗?” “我也不知,且再看看吧。”夏沉烟说。 到了下午,皇城飘起雪花。 夏沉烟正好记完一张舆图,打算去御书房拿一张新的。 第19章 偏爱 含星给夏沉烟塞了一个袖炉,又替她披上大氅,说道:“这雪怕是到了傍晚才会停,姑娘月事将近,仔细受了寒气。” 夏沉烟笑道:“知道了。你留在永宁宫,让宫人们将东西入库。” 她说的“东西”,是指她在西山行宫时,陆清玄遣人送来的礼物。 含星:“是。” 夏沉烟带着宫女们,前往景阳宫。 正是寒冬时节,料峭的寒风裹挟着细雪,一个劲儿往脸上扑,四处皆是凋零的枝叶。 夏沉烟坐在步辇上,把袖炉揣得更紧了些。 远远望见一片红梅林,暗香扑鼻,色泽瑰丽,宛若一抹浮动的云霞。 夏沉烟望着这片梅林,直至步辇走过,她才收回视线。 “娘娘,可要奴婢折一枝梅花?”宫人注意到她的目光,询问道。 “不必。”夏沉烟说。 宫人应是。 步辇在景阳宫中停下,大总管迎出来,看见夏沉烟大氅上落的雪,笑道:“这么冷的天气,难为娴妃娘娘亲自过来。陛下今日没有在御书房召见臣工,请娴妃娘娘随奴才来。” 夏沉烟道了谢,一路被引到御书房。 御书房中烧着地龙,迎面扑来一股暖融融的气息。 夏沉烟进来的时候,陆清玄正好在批一封奏章。 他抬眸望了她一眼。日光从窗外洒入,映照在他琥珀色的眼眸中,有一种非常平和的暖。 他垂眸,继续运笔,嗓音清平地问:“外头落雪了?” 夏沉烟说:“是。” 宫人上前,为夏沉烟脱下大氅。她走到熏笼边,烘散自己身上的凉意,一边望着陆清玄的笔。 虽然步辇配有华盖,但倾斜的风雪还是落到了她的鬓发上,此时热气一烤,雪化了,她感觉头上有很浅的凉意。 陆清玄批完了手上那封奏章,温声询问:“来拿舆图吗?” “嗯。” 陆清玄搁下笔,从屉子里取出一卷舆图,递给她。 夏沉烟接过,道了谢,想命人去拿挂在木施上的大氅。 陆清玄说:“外头雪大,等雪停了再走。” 夏沉烟动作稍顿。 “等雪停了,朕多给你一张舆图。” 他的嗓音十分和缓,说出这话,似乎只是因为看见了之前落在她鬓发上的细雪。 夏沉烟思忖片刻,应了好,在矮榻坐下。 陆清玄轻笑一声,重新提起笔。 御书房中,只有落笔的声音,静谧得像是春天的山林。 夏沉烟展开舆图,看了一会儿,逐渐感觉小腹坠坠的痛。 她把舆图卷起来,思索要不要此刻回宫,去寝殿的床上躺着。 她看了一眼窗外,见到风已经停了,绵密雪花倾洒大地。 夏沉烟望着陆清玄的笔,等到他批复完一封奏折,才说:“陛下,妾身想先行回宫。” 陆清玄看了她一眼。 他的神色很浅,通常让人读不出什么情绪。但夏沉烟莫名觉得,他应该是在疑惑。 夏沉烟解释道:“妾身有些倦了,想先回宫休息。” 陆清玄看了看她,视线转向窗外,大约是在判断风雪的大小。 须臾后,他收回视线,说道:“你想回便回吧,带上袖炉,小心别冻着。” “是。” 夏沉烟站起身,小腹的坠疼感让她额角略带汗意。 她在经过熏笼时,暖烘烘的热气使她舒缓了一些。 陆清玄拿了一封新的奏折,蘸墨,阅览。 宫人入内,为夏沉烟披上大氅,帮她绑好系带。 大氅在刚才落了雪,裹到身上的那一瞬间,有些微的凉意。 这凉意让她蜷缩了一下,下意识扶住宫人的手。 宫人连忙搀住她,因为动作略急,宫人撞到了悬挂衣裳的木施,发出轻微的响声。 几乎是在一刹那,陆清玄就抬头看过来。 夏沉烟重新站直了身躯。 宫人低声道:“娘娘可还好?” 夏沉烟“嗯”了一声。 宫人递给夏沉烟一个袖炉,扶着夏沉烟走出御书房。 另一个宫人打开御书房的门,彻骨的朔气扑到身上,夏沉烟经过门槛时,脚下栽了栽。 宫人立即扶住了她。与此同时,她听见身后有朱笔被搁到笔山上的声音。 随后是平缓的脚步声。 片刻后,陆清玄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