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nr1" style="font-size:18px">
今年她还多养了一枝,就是荷塘里最早发的那朵荷花。从西厢窗口望出去,花苞恰巧在窗框中央。陈否闲的时候,对着窗户,日日看,夜夜看,看了一个多月,荷花总算要开了。
这天丫鬟过来送药。陈否喝药跟喝水一样,哪里用捏鼻子、吃蜜饯的,面不改色,慢慢喝完了。丫鬟端着药说:“奶奶歇一会儿,我先走了。”
陈否叫住她,指着窗外说:“荷塘那朵花要开了。”丫鬟道:“奶奶要剪来清供?我去拿剪刀来。”
陈否说:“不要。”又说:“我比较喜欢这一朵,你去拍一拍花瓣,让它好开一点。”
有的莲花花瓣繁复,要人走近了,用手轻轻拍一圈,否则不能盛开。怀月山庄年年种荷,下人对这活计都很熟悉。那丫鬟扎起裙子,卷了裤脚,鞋子留在岸上,小心翼翼踩进泥里。
陈否在窗内叫道:“水冷不冷?”
那丫鬟回过头,笑盈盈说:“不冷的,奶奶。”陈否说:“那你稳当些,不要滑倒了。”
喊了这两句,她喉咙里面发痒,低头咳了一会。再抬起头时,丫鬟已经走到荷塘中心。陈否说:“小心,水深不深?”
那丫鬟笑道:“奶奶没有来过,这片荷塘水最深的地方,也还不到膝盖高,不会摔着的。”陈否放下心。眼见那丫鬟伸出柔荑,隔了一片袖子,把荷花碧绿茎干,拢在莹莹如玉的手心。涂蔻丹的指甲一掐一拗,就像择菜一样,把那朵长成的荷花苞择了下来。
第98章为君捶碎黄鹤楼(七)
翌日,丫鬟又端药来。陈否坐在榻上,接过碗,捧着要喝,丫鬟突然笑道:“奶奶今天怎么染了指甲?”
陈否伸出右手,手心朝上,曲起手指看了看。单用花汁染,染起来斑驳、颜色淡,而且一碰水就要褪色。染了才有半天,现在几乎看不出红了。只有指甲缝里剩一丝残血。陈否道:“没有染。”
那丫鬟笑道:“奶奶想要爱美,来找我呀。”说着把自己的手也伸出来,和陈否并在一起。陈否肤色又黄又黑,指头干干巴巴,像老姜,像是老妪的手。而丫鬟五指尖尖,兰花红笋,像嫩生生子姜,掐一下,一个滴水的月牙。放在一块看,真不知道谁是主、谁是仆。陈否收回手,说:“和我比这个干什么。”
丫鬟又是嘻嘻一笑,说道:“奶奶平时不爱打扮,想要美一点,我乐意得很哪。”陈否淡淡说:“你乐意有什么好。”丫鬟说:“老爷也会乐意。”
陈否面色不变,仍旧说:“他乐意有什么好。”丫鬟无话可讲了。
这丫鬟名字叫做小枣,长得很有几分姿色。十一二岁进谭家,待了二十年,今年也三十多岁了。
换别的漂亮丫鬟,长到这个年纪,多是找一个好人家嫁掉,或者给几锭大银,另谋生路。小枣一直留着不走,三十多岁,性子还是天真娇憨。个中缘由,人人心知肚明,人人都不说。陈否自然也知道,不过陈否脾气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管,更不为难小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