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吗?我可以接你走了,你不用怕。” “我接你和孩子回家。” 殷恰的身体颤抖着,双手无处安放,掌心的粘稠叫他恶心,僵硬地垂在身旁。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害怕,但这里都是血,好多好多的血…… “孩子不会是你的,是谁的都不是你的。” 淡然到没有一点起伏的声音,殷恰抵着周恺源胸膛,甚至没了推开他的动力,“他已经有爸爸了,他的爸爸是顾沉飞。” 肩上的双手搂得愈发紧了,周恺源咬着牙,喉咙好像被遏制住了呼吸,疼得说不出话。 “宝贝你……你说气话是不是?孩子是我们的,第一次的时候就……他是我们的。” 心疼得像是要碎了,怀里明明有这个人却无法真真切切地拥抱他。泪水克制不住地滚落,化开在殷恰肩膀,周恺源无助地去够殷恰脱着钻戒的手,却还是让那枚戒指蹭着指尖掉下,滚入看不见的角落。 掉在地上那声清脆的响,仿佛有一把尖刀捅在心上。 耳朵一阵嗡鸣,他听见殷恰说出生证上只会写顾沉飞的名字,说知道是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只觉得恶心。 然后他就听不见了。 他说,新婚快乐。 第120章 婚礼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房间里只有满地的血留下了点痕迹。手背碰了碰嘴唇,粗暴的吻过后还火辣辣地疼,殷恰攥着空荡荡的戒指盒,空洞的目光中映着点点滴滴的血光。 他不记得是自己在说到什么的时候周恺源离开的,周恺源塞给他这个空盒,然后好像没来过似的轻飘飘走了,只给他留下了皱皱巴巴的婚纱,还有满地模糊的血。 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 水龙头放出的水将手上的血迹冲散,那一记耳光让掌心现在还隐隐作痛,殷恰拢了一下掌心,有些痴地望着水流从指隙溜走,没有察觉到被淋到发白起褶的指尖。 殷儒平说,周恺源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连十七街都不要,所以是真的吗…… “嘶——” 不知什么时候弄上的伤口刺痛了一下,殷恰收回手,再次望向镜子的时候眼神沉寂下来。 想什么呢?他不过是为了孩子。 嘴角勾起一道冷笑,仿佛在嘲讽镜子里的人的不堪和不长记性的幼稚。 都不重要了。 做完最后一件事,他要去找哥哥。 被扯下的婚纱狼狈地躺在步入式衣柜的角落,殷恰擦去地上的血,小心地一点点将婚纱展开。 婚纱怎么皱都没事,不要把东西摔坏了就好。 殷恰跪在婚纱上,伸手向层层叠叠的网纱中探去,终于在碰到什么的时候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干脆把婚纱推成一团,破罐破摔地躺了上去。 衣柜里的射灯有些刺眼,殷恰微微侧过头,将掏出来的银黑色手枪勾在指尖打了个转,然后半眯着眼,伸直手臂对天花板虚虚扣下扳机开了个没打出去的枪。 “从前是哥哥错了,你也应该学学这些……” “这是SmithWesson新出的……” 掉落在一旁的头纱被扯了过来,虚虚掩在面庞,殷恰侧着身,抱着冰凉的枪管轻轻吻一下:“我从前以为你有多厉害呢。” 清晨的雾光朦胧着眼眶,弦乐四重奏的恬静悠扬在耳边流淌,殷恰殷恰望着镜子,眼下的红肿被一点点遮盖下去。 “还不够吗?” 厚重的粉味呛得他难受,殷恰不耐烦的转过头,正巧瞥见走进来的人影。 “我听说昨天周恺源来过了。” 殷儒平挥了挥手,叫房间里的人都下去了。 镜子里粉白的面孔漂亮得像瓷娃娃,殷儒平站在殷恰身后,粗糙的手掌捧起这张精致到无可挑剔脸,左右审视地转了转。 “蜜月的机票和酒店已经订好了,当爸爸送你的礼物,嗯?” 殷儒平弯下腰,对着镜子打量片刻后骤然抬起殷恰的下巴,直到见他呼吸变得急促,才施舍般地松开手,注视着他镜子中如小鹿般受惊的双眼,对他贴面吻了一下,“宝贝,新婚快乐。” 悠扬缓慢的旋律随着小提琴的琴弓缓缓流淌,花瓣铺成的白毯如卷着白沫的浪潮随踢动的裙摆浮动。 迎面走来的人美得简直像一幅触及不到的画,殷恰手捧着花,微卷的头发慵懒地勾在耳后,眼尾粉扑扑的,手绣的头纱蒙着面,圣洁得仿佛只为等待他一个人。 “小恰……” 顾沉飞注视着殷恰,口中无意识地喃喃,执拗地将拐杖交到伴郎手中。 今天是他与殷恰的婚礼,他要用双手,堂堂正正地将殷恰接到自己身边。 《Ave Maria》落下最后一个庄严的尾音,顾沉飞伸出手,喉咙哽得发涩。 短短的几个月好像比这一辈子过得都要漫长。他记得第一次见殷恰时他打着漂亮的领结,还是个只知道躲哥哥身后的小孩,后来慢慢地他学会了沉飞哥哥沉飞哥哥地喊,真正长大了,又开始一口一个顾沉飞,任性得叫自己除了什么都依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明明从来都拿他没办法,偏偏到失去他了才知道。 欣喜与苦涩杂糅着从心底浮上,顾沉飞刚向他跨近一步就踉跄了一下,被殷恰扶住手打断。 “等一下。” 大提琴的最后一点余声消散,整个厅堂都静谧了。 殷恰回过头,对殷儒平浅浅地笑,不等他将自己的手交到顾沉飞手中,就转身拥抱上去。 “父亲,您教我的,做戏要做全套。” 耳边的声音清冷得出尘,殷儒平皱了皱眉,身体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却还是强撑着表面的镇定轻声道:“是,好了。” 殷儒平轻轻拍了拍殷恰的背,正想松开,却发觉后背的手将他压紧了,甚至一点点抓进他的肩。 感官的弦骤然收紧,殷儒平这才察觉到不寻常,“殷恰,可以了!殷恰——!” 冰冷的话语随着丝丝凉风飘进耳畔,埋在婚纱中的手不知在何时绕到了殷儒平身后,捧花挡着枪,没有一个人注意,冰凉的枪口却已然堵在殷儒平颈上。 “父亲,我长成你想看到的样子了吗?” 砰的一声枪响,鲜血溅上白纱,没揭开的头纱上满是温热的血。 心脏好像随着枪响停下了,手中的枪随之掉落。 他看着怀里的男人合不上眼地倒下,听见宾客四散的慌乱与尖叫,然后,心里好像被挖空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完成了哥哥想要的,却没能被哥哥带走。 ——骗子!大骗子! 心底破碎的角落在怒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逝,撕开止不住血的裂口,眼眶被浸满鲜血,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红。 白色的,好像灵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