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红奴喝道。 阿大摆手,眼珠一会儿在闻卿微微敞开的领口上扫过,一会儿又瞥两眼那身材高大的“娘子”,解了什么了不得的谜似的,双手拢在一起,趴在红奴耳边嘀嘀咕咕。 红奴边听,眼珠急转,听到最后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你说君上……” 阿大得意点头。 红奴两颊绯红,看向闻卿那脖颈纹身也掩不住的密密麻麻青紫痕迹。 听说但凡是猫,领地意识极强,只要认为是自己的,定要在所属物上面留下气味、标记。红奴原先以为君上身上这些印子是被娘子生气时咬的,如今想来,只可能是…… 红奴定定看着这对新婚“夫夫”。 雪豹端起一碗莲子羹,舀起一勺吹至半凉,递到闻卿嘴边:“阿卿,喝了。” 声音温凉如水,哪像对着红奴时那般冷硬吓人? 闻卿也难得顺从地张开嘴。 那一勺莲子羹被雪豹细心喂下,却有一滴从勺背滑落,滴到闻卿唇边,雪豹右手食指勾起,在闻卿嘴唇上轻轻一抹,指尖挑起那滴汤汁,苍青色眼珠紧盯闻卿泛着晶莹水意的唇,喉结一滚,将汤汁咽下。 红奴呼吸骤然急促,一手捂着嘴,一手挡在眼前,末了还分开食中二指,从指缝间看向这一鬼一妖。 方才她受妖气压迫,没来得及看娘子容貌,如今细细看去,娘子眉深目遂,仪表不凡,又一身野性难驯,着实是个罕见的俊朗青年。而且他对自己虽凶,但看向君上的眼神,柔和得却能挤出水来。 好罢。 红奴绞着自己的手帕。 她从最开始便期望君上能娶到一个敬他爱他的贤妻,虽然现在站在君上面前的,不仅是个男子,还是个妖,但却一眼都离不开君上,明显是一见钟情了,而且两人还有那“主宠契约”连着,是决计不可能变心的,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闻卿被雪豹喂着喝下几口莲子羹,眼尾醉红渐消,他忽然抬起手来,攥紧雪豹手腕:“孟极。” “阿卿?” “昨晚之事,你还记得。” 雪豹垂眸。 半晌,他将瓷碗放于桌面,单膝跪地,眼含歉疚地看向闻卿:“阿卿,我不记得了。但你在识海里反反复复地想……我全看到了。” 闻卿手指一僵。 “我昨晚那样对你。”孟极反手扣住闻卿指尖,苍青双眸扫过闻卿颈侧艳红牡丹,认真看向他那墨黑眼底,“阿卿,我会对你负责。” 作者有话说: “反反复复地想”。 第11章 雪豹 5 “对你负责”。 雪豹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吐字清晰,在场的众鬼都是耳聪目明的,怎么可能听不懂这四个字代表什么? 红奴睁大了眼睛:“君上是……” 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却被阿大及时捂住了嘴。 “下面的。”鬼伥老四却在这时接口道,还晃了晃脖子,显然觉得自己聪明至极。 山神主殿在刹那间针落可闻。 阿大瞬间垮下脸来。 完了…… 一个细小却又清脆的“咔嚓”声,便在这时响起。 五鬼伥立刻站直身体,瑟瑟发抖。 阿大已经跪在地上,想好了该如何装可怜抹眼泪,博得君上的同情了。 君上对他们没发过脾气,却不代表没脾气。 闻卿一身渡劫道行,不需吸食精气就可存活,更修得真身能在烈日下行走。浑身上下除去与凡人体温不同,肤色白了些,远远望去,便像个活得不能再活的人。 可再像,也磨不去他骨子里是鬼的事实。 只要是鬼,手上便有人命,便是凶的、恶的、狠的。 闻卿在众鬼注视下,慢慢摊开手掌。 白玉酒杯已经被他攥成了碎片,杯内残余的酒液正沿着指尖滴滴向下坠,滴进雪豹掌心。 雪豹鼻子一耸,竟凑上前来,舌头一裹,将他的指尖含在口中。 倒刺磨过指缝,勾起阵阵战栗,脖颈处牡丹纹身也仿佛被这细微的麻痒刺痛,悄然热了起来。 闻卿头皮一麻。 “孽畜!” 怒喝一声,当即抽回手指,一掌拍在雪豹额头,鬼气扫过,但听一声哀嚎,雪豹骨碌碌向后滚去,身形几经变幻,眨眼间竟又变回了那巴掌大的滚圆毛球。 “嗷——”雪豹颤悠悠站起,那两只苍青圆眼上面,左右对称的蝌蚪般大小的斑点向下一耷拉,显然委屈至极。 门口的五鬼伥见状,突然同时哭哭啼啼。 闻卿眉头拧起。 一个两个不听话便罢了,四兄弟也开始惹他烦。他刚开口要训斥,那呜呜哇哇的声音竟愈发大了。 中间还夹杂着啾啾的豹叫。 这山神殿他今天是呆不得了。 索性左手食指勾起仅剩一半的酒坛,摇摇晃晃走出主殿。 身后哭声变戏法似的立刻停止。 沿西侧游廊向北徐行,绕过早已干涸的浣手池,由东向西错落分布着三座木质建筑,牌匾金漆狂草分别上书“静修殿”、“观星台”、“藏书阁”。 闻卿向东转去,挥开静修殿紧闭大门,耳听得雪豹幼崽在背后嗷呜嗷呜地叫着他,并不理会,直接将门踹上。 这静修殿是按照道观规格修建的,专供道士休憩的场所,原本只有白墙灰床,简约至极。 但自从闻卿将红奴捡回山神观,近百年来这小丫头趁着从市集采买的空闲,总会随手买些花里胡哨的玩意添到这间屋子里。一来二去,这徒有四壁的静修殿却也多了几分富贵人家的风流气。 随口吹亮两支蜡烛,正堂一幅国色天香牡丹图,在镂花灯盏透过的斑驳云纹中摇曳,供桌正中鎏金三足炉燃香袅袅,驱散心头少许烦躁。 闻卿悠悠向左拐去,径直穿过那雕着祥云仙鹤的梁柱,绕过琉璃圆光罩,将自己轻飘飘摔到那系着薄纱帷帐的架子床上。 看着床顶四角的如意纹,他慨然一叹。 从混沌中清醒,已百年有余,彼时昆吾山遍地是鬼,几乎走上两步就要碰见一只张牙舞爪想要吞掉他的瞎眼鬼。野鬼环伺,稍不留神便会彻底灰飞烟灭,他几乎整日厮杀,神经时刻紧绷着,却从不觉疲累。 除去今日。 不仅身上疲惫,头脑也乏累至极,直像是闭上眼睛就能睡得昏天黑地。 窗外传来沙沙声响,像是软软的爪子在扒拉着窗纸,一颗圆乎乎的毛脑袋探了进来,雪豹“啾啾”轻叫两声,后爪扒着窗棱,眼见就要跳进来。 闻卿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将支窗放下,手中酒坛滴溜溜一转,将撑起窗户的支条撞倒,只听“当”的一声,支窗落下,接着“嗷呜”一声惨呼,小家伙许是被砸到了脑壳,消停了一阵。 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