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紧张。 谢不逢缓缓松开了文清辞。 “你对我说这些,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文清辞努力调整呼吸,艰难问道。 那双向来看不出什么情绪的黑瞳,竟在这一刻清楚地泄露了主人的情绪。 不安、紧张、迷茫。 ……谢不逢假若想逼自己救他,大可以将这一切藏在心底。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一切。 “只是想告诉你,你方才想救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很危险,有很多卑劣的念头。除非身死,都无法放下执念。” “我怕我……做出什么令你厌恶的事来。” 例如去松修府,直接派大军在山林中寻到神医谷所在。 他怕自己真的失控。 怕理智的囚牢,困不住心中的疯狂的野兽。 说到这里,谢不逢的心竟不由一痛。 只要一想到“文清辞厌恶自己”这个可能,他便无比紧张,无比害怕。 谢不逢注视着文清辞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若你厌恶我,不想再见到我。今日甚至随时都可离开雍都,我绝不会阻拦、干涉。待我自食恶果、毒发之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会牵绊你的自由。” “至于今日的一切,你便权当我是任性吧。” 文清辞的声音无比干涩:“为何说是任性。” 谢不逢的目光向北方落去。 他说:“当初攻打北狄的时候,我有无数次差点战死于沙场。” “彼时我并不害怕,只是……有些遗憾。” 文清辞的目光,终于迎了上去。 他听谢不逢说:“遗憾死之前都不能见你一面,再同你好好告个别。” 说话间,这位年轻的九五之尊眼中满是眷恋。 “所以,假如你真的厌恶我,再也不想见到我。” “那么不要躲,也不要再不告而别,好不好?” “就在今日,同我好好地道个别。” 这一瞬间,文清辞突然忘记了怎样呼吸。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眼圈也在顷刻间泛红。 从医一世,文清辞从未惧怕过“死亡”。 甚至曾日日与死亡相伴。 他以为自己早能坦然面对这个问题。 同时能坦然接受,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死亡”的结局。 可是这一刻。 在谢不逢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 文清辞却忽然想明白了今日的第一个问题。 ——自己不想让谢不逢死。 哪怕他说了这些,自己也同样不想他死。 第88章 复杂的情绪, 此时尽数掩藏在了漆黑的眼瞳之下。 只有文清辞知道,此刻自己心情究竟有多么的复杂。 殿内阒然无声。 谢不逢垂眸深深地注视着文清辞的眼睛,等待着他的答案。 时间在昏暗的烛火中停滞。 不知过去了多久, 文清辞也慢慢地垂下了眼眸。 谢不逢的呼吸在这一瞬停滞。 ……他在等待那个答案。 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文清辞便忽然转过了身去。 谢不逢瞬间咬紧了牙关, 心脏随之传来一阵钝痛。 清辞还是要走吗?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下一秒他却发现——文清辞并没有向殿门而去。 ……而是转过身,走向了殿边的另一架烛台, 接着从一旁取来火折,将灯烛点亮。 火苗瞬间燃起,将盘龙状的烛台璇绕。 不过眨眼间, 整间侧殿都明亮了起来。 习惯了黑暗的眼瞳微微眯起。 那道纤细的淡色身影, 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了温度。 清润的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谢不逢听到, 文清辞淡淡地说:“‘望闻问切’四项缺一不可。将灯火点亮, 才好诊病。” 语毕,便转身将刚才放在一边的药箱提了上来。 他的动作还是记忆里的那般优雅。 一点熟悉的苦香在鼻尖散开。 巨大的喜悦在刹那之间冲散了谢不逢心底的钝痛。 ……文清辞没有走。 至少今日他没有走。 * 谢不逢所服药物剂量不小,哪怕文清辞想, 身为一名“半路出家”的药人, 他的血也完全不够为谢不逢解毒。 能从哪个方面看,这位年轻的帝王, 的确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毕竟体内还有毒未解,谢不逢的状态并不好, 时常疲惫。 得到答案之后, 他便被回归太医身份的文清辞勒令休息。 这个时候他倒听起了话来。 结束这一切, 文清辞终于穿过太医署熟悉的宫道, 独自一人向那间小院而去。 虽然知道了谢不逢服的是什么丹丸, 但是要想尽快解毒,必须先弄清楚丹药的配比。 哪怕是文清辞,也不可能一直向它们的成分牢背于心。 不过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自己当初带到雍都来的医书中似乎有所记录。 那些书应当还放在过去的住处…… 文清辞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宫道上,听上去尤其孤独。 但脚下的阵阵回音,却终于使得他的心情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文清辞缓缓停下脚步,站在了熟悉的院门前,并仰头向院内高大的玉兰看去。 成为翰林之后,文清辞在皇宫外也有了自己的府邸。 但是对他而言,太医署的这间小院,才是自己那几年的“家”。 停顿片刻,做好心理准备的他终于小心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这里还保留着当初的样子。 夏末太阳依旧毒辣,空气也有些干燥。 院角的竹篮上,满是正在晾晒的药材,甚至于……似乎不久之前,才被人翻动过一次。 文清辞犹豫了一下,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自己的卧房,而是向耳房走去。 泥炉与当年他用来熬玉兰花粥的紫砂锅,还好好地放在这里,甚至于一边的瓷瓶中,还存着当年的玉兰花瓣。 文清辞忍不住伸出手去从炉上拂过,指腹之上,竟连半点灰尘都未沾。 此情此景,不由令他在这一刻生出错觉——泥炉上的余温,还未散尽。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快点做正事! 意识到自己走神,文清辞连忙将思绪拉了回来。 他快步退出耳房,向卧房而去。 伴随着一阵轻轻的摩擦声,木门被文清辞缓缓地推了开来。 与院内的一切一样,这里仍保留着当年的样子…… 床单上的被褥整齐叠好,桌柜、椅凳通通一尘不染。 就像主人只是稍稍离开了一会,不过多时便会回来一般。 文清辞站在屋内,不由恍惚了一下。 这些都是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