爪牙。 战事暂休后,驱马回城的邱莹一把摘下头盔“当”地掼在桌上:“王爷,他们根本无心和谈!” 萧子衿指指她的颊侧,示意:“擦一擦。” 邱莹怔了下,下意识抬手擦去颊侧不知何时沾到的鲜血,嘟嘟囔囔地说:“王爷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急。” “急也没用。”萧子衿抽出那封趁乱交给他的信,三两下看完。 信还是前几日那个十三部落的小少年趁乱送的,塞到萧子衿手里时他险些被季远之削掉了脑壳,好在萧子衿及时将他认了出来。 比起前几日的整洁干净,如今的少年像只惊弓之鸟,一句话都没敢多说塞了信就转头跑了,萧子衿原以为他在恐惧旁边的季远之,直到看了信之后才知道了真正的原因——昨日,坎布拉尔以通敌的罪名斩杀了所有参与到和谈之事中的长老。 小少年因为年纪不大这才逃过一劫。 让他滚蛋前,坎布拉尔掐着他的脖颈,力道大到险些掐断他的颈骨。 周围人噤若寒蝉,甚至连眼睛都不敢抬起,谁都能看出狼王这段日子似乎有些疯魔。 “去告诉萧子衿,只要我坎布拉尔活着一日,十三部落就一日不会投降。” “想要荆州?我就是烧毁整个荆州,也不可能给他!” 小少年吓得直抖,等坎布拉尔一松手就软在了地上,屁滚尿流地爬了出去,也将此事一一写在了纸上,趁着战场混乱塞到了萧子衿的手里。 从庆元二年年末到如今庆元三年,已经近大半年,即便十三部落最开始再如何雄心壮志,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亲朋死的死伤的伤,甚至不是因为什么深仇大恨而战死的,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很多人早就不想打了。 只是狼群中,头狼占有绝对权威,在坎布拉尔没允准之前,即便只剩下几个人,他们也得硬着头皮往前冲。 不少人对此心里都有怨气,却又因为长老被处死的事情强行压了下来。 邱莹迅速看完信,惊诧道:“坎布拉尔疯了吧?!” 萧子衿敲击着桌面,沉思道:“如今十三部落人心涣散,其实是最好的时候。只是……” 邱莹扒拉了一下因为戴过头盔被压得乱糟糟的头发:“粮草熬得到那会儿吗?” 萧子衿摇头:“撑不到今年年中了。” “即便是能在一月内拿回荆州,届时重建、安顿灾民、修筑城门都得人力物力财力。” 邱莹焦头烂额:“朝中能送物资过来吗?” 不等萧子衿说,她自己就哂笑道:“想想也不大可能,如今朝中也还乱着呢。” 季远之自外头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温声细语道:“阿楠,鄢都来消息了。” 萧子衿心里一突,无意识地凝重起来:“如何?” “不是什么坏消息,是太子妃来信。”他柔声笑道,“西南狄家小公子带人已平鄢都世家之乱。” 他话里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讥嘲:“打的也是‘清君侧’的名头。” 萧子衿明白他的意思。 数十年前,武帝起义时也曾用这个名头聚集天下有识之士共讨大庆,此后建国登基,却在至高之位上一点一点丢了往昔的初心。 直至如今,由武帝推上位的萧俞被投毒身亡,曾因陈家旧案险些身死的先太子妃文绮作为此事的罪魁祸首,又被狄家以此名头保下。 世事如轮回,一环扣一环。 武帝戎马一生,陈家旧案后更是说一不二,却估计至死都不曾想到不过短短几年,已是人走茶凉。 季远之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刻薄,立即垂了眼,温声细语地说:“狄家已下注,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你这股东风了,阿楠。” 邱莹眼睛刷啦亮了,这会儿倒是听懂了季远之的意思:“王爷你要当皇帝了?!!!” 萧子衿瞥她:“祸从口出,邱莹。” 邱莹撇嘴:“这不是都是自己人吗?”她莫名其妙就松了口气,“那我不在这碍眼了哈,我去看看方帅。”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季远之走到萧子衿身侧,将手搭在他的肩上:“阿楠,听说会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届时我是你的什么呢?那些亲近你的、你喜欢的、所宠爱的,我都将她们做成人彘陪着你可好?” 肩上的手有些用力,捏得萧子衿左肩旧伤处发疼。 萧子衿倒吸口气,却并不生气,斜他道:“你说呢,爱妻?” “何况——我另有打算。” …… 庆元三年,四月初,西南狄家二公子远赴西北。 四月中旬,静王萧子衿返回鄢都。 深红色的宫门在日色下红如艳阳,正阳殿中空出了不少的位置,只留下了大部分的武将和少数一部分的文臣。 狄家小公子站在最前,不过十几岁却已格外稳重,见了萧子衿当即撩开衣摆拜倒在地。 “臣等恭迎王爷回宫。” 随着他的跪倒,其他诸臣也齐齐跪下。 “臣等恭迎王爷回宫。” 狄家同萧子衿并不熟,只在早年宫宴上有过几面之缘。 先太子出事,陈家受到牵连时,狄家也并未作声。 即便是后来萧子衿回宫,两方亦是算不得亲近,在萧子衿和幼帝萧俞的暗斗中,永远不表态,看起来非常中立——直至幼帝萧俞身死,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确定了家族后续的站队。 萧子衿收回目光:“朝中急下八道红羽令召本王返鄢都是有何要事?” 狄小公子言辞恳切,面不改色:“先帝为三家暗害病逝,朝中群龙无首,臣等还望王爷担此重任,扬大元国威。” 萧子衿一颔首,示意自己知道:“先太子妃文绮呢?” 狄小公子有些莫名,却还是如是说:“王爷放心,文姑娘一切安好。” “召进宫吧。” 诸臣面面相觑,都没搞明白萧子衿在卖什么关子,却也没敢反对,即刻让人去召了文绮进宫。 几个月不见,比起萧子衿离鄢都赴西北战局时,文绮明显瘦削了些,精神倒不错。 她刚踏进殿门口,萧子衿就一抬眼:“本王愚钝木讷,天资有限,当不起如此大任。愿将此位禅让于先太子妃文绮,助她平外患、除内忧,诸卿有何异议?” 文绮刚要落下的右脚停在半空,少有的露出了愕然。 狄小公子顿时变了脸色:“王爷?!此事岂可?” 萧子衿当即反问:“有何不可?” 有文臣惊怒道:“她可是女子!” “这本王看不出来?”萧子衿挑眉,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原是习侍郎。十数年前,太子规含冤而死时倒不见侍郎有如此的赤诚之心。” 习侍郎脸一阵黑一阵红,呐呐着没敢说话。 诸多目光汇聚在萧子衿身上,他上前一步,在狄小公子耳侧低声道:“狄公子应知,本王眼里素来容不下沙子。水至清则无鱼,狄家若是选了一潭清水,日子怕是并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