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过去,率先亮起的是一张红票。 红票即反对,蓝票即支持。 温臻眼睫微颤,侧首凝向首位处的温则良,喉间堵着一句话,但这样的场合,她无法吐出。 她输了,输在意料之中,而非能力。 只因最后一票是出自温则良之手,身为博林的最大股东之一,他有这样的权利。 看着投屏上的结果,温则良将手中的钢笔收起,对上她的目光,问:“小臻,结果已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胜败已分,她哪里还有旁话可说,于是她摇头。 会议宣布散场,有人已从大门离去。 温臻始终坐在原处,待温则良起身时,她忽然开口:“大伯,作为侄女,我想问您一句,为什么您的女儿温粤可以进入集团工作,而我不能?” 温则良眉头微皱:“小粤并非通过我的关系进来,档案与面试视频都有记录。”顿了顿,他又说:“还有,你和她不同。” 这句令温臻身形一僵,她直直看向温则良。 到底哪里不同? 这句话,她没有问出口,心里却不知不觉有了一个答案,是因为她的父亲离开温家,母亲也从此抛弃她,而她背后再无人依仗的不同吗? “况且小臻,你爷爷留给你的东西,足够你挥霍一生,你又何必闹这一出,让人看温家的笑话。” 你总是这样贪心。 温臻听到这句都不免觉得他说得太对了。 是她太过贪心,想要留住一切。 可事实是,温臻,你如今什么也没有了。 她讷讷起身,努力压住情绪,刚转身,便见方才离开的几位股东又通通折返归来,温臻顿住脚步,门外忽响一道沉沉脚步声,半开的大门被两名保镖从旁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修长落拓的身影,来人一身昂贵西装,气质矜贵倨傲,那张过分英俊好看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清浅笑意,而那道目光却透过会议厅内的众人,直棱棱地落向温臻。 “晏总……您怎么?”其中一位老股东对眼下的场面一时有些懵怔。 晏朝聿唇角牵动,嗓音清冷:“并非我有意打搅诸位会议,而是今日博林的股东大会,我家姑姑没能收到消息,特派刚好在澜城的我,前来一观,以作表态。” 话音一落,众人讪笑着将目光纷纷落向温则良,要他作出解释,来请走这尊大佛。 温则良也并不清楚晏朝聿还有位在博林占股份的姑姑,眼神微动,示意总秘安排落座,“不知晏总的姑姑是?” “我姑姑这人素来低调,早年离家改过姓氏,如今姓白。” 博林集团姓白的股东,那便只有一位,且在博林是占有绝对控股权的。 众人脸色遽变,温则良面色更是沉了几分,取过总秘端来的咖啡,亲自递至晏朝聿手边,动作并不显谄媚,只和颜几分解释道:“今日的会议也不过是关于温家小辈的家事,所以并未想过打扰白女士,还望她海涵。” 听罢,晏朝聿眼底笑意不明,掠过眼前这盏咖啡,只问:“家事?温总不妨说说看。” 这一句落下,温则良瞬时明白过来那日前来劝解他召开股东大会的那名高层,背靠何人。 而在场的心里却揣摩着温则良如今这稳坐的地位也该唤一声温董,唯眼前这位依旧承着温老生前的位置唤他,大家混迹商圈多年,都是老狐狸,此刻观形察色,一时也辨不清局势。 而场面上,只有一人清楚他的来意。 即便是原本没料到,现在也明白过来了。 温臻浇灭的心又燃起来,她泯于众人以外的位置,独独那一道投她而来的目光,正为她辟出一条康庄大道,直通罗马。 她忍不住去想他给的那句承诺。 掷地有声,却也同样如千金般沉重。 温臻,想要什么都可以。 蜜糖与匕首,他的出现,让温臻忽然懂得人总要有所取舍,倘若你足够强大,自然什么都可获得, 可倘若,你如今处于劣势呢? 很快,她有了确切的答案—— 不计后果,她只想赢。 也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愿意帮她赢。 目光相接那一瞬,男人半垂黑睫,眼底有笑意划过。 “不过是家中侄女,想要入公司一事而已,小孩子嘛,总有些头昏脑热的时候,刚才经股东们投票表决,已经作出决定——” 听得差不多,晏朝聿屈指将眼前这盏咖啡推回温则良手边,眼光微凛,“那就重新投。” 温则良动作稍顿,神色微变,“晏总,这是何意?” “重新投票,这很难理解?” 这话一出,众人几乎对局势明白过来。 这位晏总是要为温家大小姐出头,是想让她仗势赢回去。 这样想来,这温家大小姐也并无表面那般良善可欺, 而这温家内部,恐也有得闹。 得晏公子发话,对于手中这票的归处,也大抵有了盘算。 终究这位温小姐不过是进入公司而已,实际掌权总归还是落在她大伯温则良手中,不过一次投票罢了,权当给晏氏逢迎一回,如此一来也没谁吃亏。 总秘重新统计票数,最终以蓝票全过。 会议散场时,晏朝聿被人拥趸着阿谀,温臻留在外间走廊等他出来道谢,正逢温则良父女二人走过,三人视线交接,温臻只略颔首。 温则良面容严肃,擦身而过时同她落下一句:“小臻,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温臻垂眸,便听温粤又道一句:“恭喜你呀,姐姐。” 她背脊如竹挺直,眉目流盼生辉,回以微笑。 待他们走后,会议厅的人也便都散了,身后响起那道熟悉脚步声,温臻旋过身看向身后来人,猝不及防地撞进那双深蓝如海的眼睛里。 身后的助理唤了她一声温小姐,随后先行离开。 整条灯光明亮的走廊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晏朝聿看着她,对视几秒,温臻先开了口说谢谢晏先生。 晏朝聿略一点头,光线绰绰落于他半爿侧脸上,男人的骨相极佳,脸型线条分外流畅,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持以沉默。 但敛去那些浮于表面的笑意, 越是沉默,越是隐带审视的目光,便越是如一把火烧着温臻。 她不由主动问:“您为什么这么帮我?” “因为想要你的回报,温小姐信吗?” 温臻蹙眉:“可是晏总,您也知道,您想要的回报往往太过昂贵,我怕现在的我付不起。” 晏朝聿便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说:“恰好你这笔不贵,倒也不至于让我太过费心费神。” “温臻,你刚好付得起。” 空寂的走廊上,他嗓音低沉,这句直直砸落下来。 温臻呼吸微微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