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放纵一下——不是的,李迟舒。身体是有记忆的,被你马虎过去的事情看起来都不大,可一个人爱自己的能力往往就从这些被疏忽的细枝末节上渐渐流失了。时间久了,你就不知道怎么去爱自己了。” “当然啦,”我又说,“有的人太笨了,不会爱自己也没关系,会有人去爱他的。” 李迟舒沉默着,我不知道他听没听懂,又沉吟片刻,絮絮跟他讲起从前:“以前,我有一个朋友,嗯……比我大上几岁。他的男朋友总是生病,不,是一直都在病着——各方面的病,从来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只要他稍微不注意,他的男朋友就把生活过得一团糟。有一次他出差,明明在冰箱里准备好了两三天的食材,他男朋友只要在家稍微做一下就能每顿饭都吃好,可是等他回来,发现冰箱里的东西只被动了一点点沙拉——那个人一日三餐都很糊弄,一天只有想得起来的时候才去冰箱那里拿几口来吃。” 李迟舒说:“那有点不太好了。就算懒得自己做,可以去外面吃一点,总不至于饿着。” 我摇摇头:“那不是懒,他男朋友只是生病了,病得没有什么精力去好好生活,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这样的。” 李迟舒没接话,我又接着说:“我那个朋友也明白,可因为他男朋友做这样的事情太多次,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嘛,所以那次他生气了,跟他男朋友发了很大的脾气,吵了很大一架,还放狠话来着,说——” 我学着自己当年的语气恶狠狠说:“以后你就是三天不吃饭,活活饿死,我也懒得管你!” “然后呢?”李迟舒问。 “然后,”我笑了笑,“然后他就卷起袖子跑到厨房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全是肉的面端到自己男朋友面前,砰的一声放在桌子上,说:‘爱吃不吃!’” 李迟舒一下子笑了,笑过以后又说:“好像妈妈会对孩子做的事情噢。” “是啊,”我拨动着盆里的热水,目光凝在浮动的碗上,“爱在某些方面是共通的嘛。朋友父母恋人其实共称都是爱人。爱人的作用么,就是用他们的力量尽可能去填补过去某些时刻留在我们身上的伤口——像陨石撞击星球表面总会留下天坑,无法自愈的,就等别人来发现。比如我那个朋友,他男朋友在遇见他时已经失去自愈能力了,所以需要他去爱他。” 我收了手,说:“人这一辈子或多或少都会遇见几个爱人的,有的呢,来得早一点,有的迟一点,但总会来的,可能只是还没找到路。就连一个妈妈也有可能过去大半辈子才学会如何正确地去爱自己的小孩,对不对?” 李迟舒没来得及应声,我话头一转,撑着胳膊肘倾身过去对上他的眼睛:“所以李迟舒,你有没有怪过我……来得太晚了?” 李迟舒讷讷的,怔怔和我对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没,没有的。” 我又确认:“没有吗?” 李迟舒这次很坚定:“没有的。” “没有就好。”我坐回去,一边试探甜品的温度,一边垂下眼睛开着玩笑,像刚才的对话从来没有发生,“我爱你很久啦,李迟舒。早点落地吧。” 他似懂非懂,像是不知道怎么接话,我自顾把玻璃碗从冷却的热水盆里拿出来,擦干净底部以后推到他面前:“落地之前,先吃一口爱人温的甜品好咯。” 1月31日,阴 好像感冒了,明天要是还低烧就去买药吧。 楼下的奶奶送了我一碗卤肉,说是自己卤的,还剩一些就给我了。很香,光拌饭就很好吃,今天一天都吃的这个,谢谢奶奶。 希望天气快点热起来。不要再冷下去了。 1月31日,阴 今天没有做太多卷子,头有点晕,还好听沈抱山的话没有吃那碗冰。 沈抱山不愿意回他家,说我照顾不好自己,但是我担心传染他,希望今晚他睡觉不要挨我太近。 不知道沈抱山生起病来是什么样子,他说他很少生病。他生病的时候家里人一定把他照顾得很好,所以他才这么会照顾生病的人。 以后他不舒服我也会很好地照顾他的。 -------------------- 回去烧烤的沈83(掏出手机):我再给你看样东西…… 蒋驰:滚! 第28章 李迟舒的感冒不出所料在第二天有所加重,我送他出门前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烧,估计再过一天就会慢慢康复。 他从敬老院看完外婆回来已近下午,整个人恹恹的,打不起精神,被我催着吃了药就塞进被子睡了两个小时,直到我叫他吃饭也还没醒。 我蹲在床边拍了他两下,李迟舒迷迷糊糊睁眼:“几点了?” “五点。”我慢慢扶着他起来,“有没有舒服一点?” 李迟舒说脑子清醒了些,吃饭时随便糊弄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独自杵在椅子上发呆,忽然说:“沈抱山,我想看看你给我拍的照片。” 我拿出手机,李迟舒在我给他拍的两张照片上来回翻动,略微遗憾地笑笑:“我都没有你的照片。” 李迟舒人生中拥有的第一张我的照片是毕业时二十一班的集体毕业照。他去办公室帮全班领照片的那个下午,看到自己班主任对面那张办公桌上厚厚一沓封好的彩色照片,心思难以抑制地翻滚起来。 “如果大胆一点,我就能拿到第一张属于你的照片。”李迟舒若干年后说这话时手里攥着一张彩色的复印纸,“那时我想,这可能是这辈子我唯一一次有机会保留你的东西。” 可是李迟舒生来的教养和道德感制止了他从那一沓照片里偷偷抽走一张的欲望。 “如果我拿走一张,或者用二十五班的照片替换掉你们班其中一张,那你就会有一个同学失去他的毕业照。”李迟舒摇摇头,“每个人都只有一份,我不能这样。” 于是他趁那个没人的下午飞快地从我班主任桌上拿走一张照片后,用自习上课前的最后十分钟奔跑到教学楼下的打印店,在店主异样的目光下请求对方给他打印一份彩色的复印件,就用最普通的打印纸,不用塑封,不用洗照片,仅仅彩印一下就可以。 彩印比黑白复印要贵上几倍,李迟舒在去的路上反复纠结多次,可因为照片上有沈抱山,他决定把年少时为数不多的花钱机会留一次给这个人。 这样一张劣质的彩色复印纸,承载了李迟舒无数个夜晚的绮梦和一个笑容模糊的人,被保留了整整十二年。 我拿过手机打开摄像头:“现在就和你拍一张。” 李迟舒笑着躲开:“现在不要。” “为什么?” “生病,拍出来不好看。” “胡说,”我伸手去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