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隆也能爱一爱丑陋弱小的自己。 曲隆表情一僵,这才意识到莫天权不是在关切问他近况。他从凳子上跪至地上,僵硬答:“属下不敢。” “那就是有了。”莫天权手指轻微颤抖,捧起桌上茶盏,淡淡道。 曲隆流着冷汗低头,片刻后,他弯曲脊背,深深叩首。 前额触地时,莫天权放下茶盏,袖袍垂下盖住双手道:“说话。” 曲隆磕完头,直直跪好,颤抖着说:“属下也曾,年少轻狂。” 年少轻狂。 算上两世,曲隆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五百年的光影,对元婴期大能也绝不算弹指一挥间。 正在观看记忆的莫天权很难想象这个词会出现在曲隆身上。 曲隆说,自己曾经和苍狼族大部分狼妖一样,也恋慕强者。所以被选为龙卫时,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是骄傲的,自满的。他觉得,自己的主上,肯定是六界最强。而能成为这样的主上的影首,他无比自豪。 结果呢。 结果青蛇庄初见,那人只是一只脸上鳞片驳杂、任人欺辱的蛇。 曲隆心气高,只想着让莫天权长大、让莫天权变强、让莫天权足够成为能够与天下龙子一争高下的主上。 莫天权明白过来。 这就是为什么这段时间,他与自己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莫天权或多或少也察觉到了曲隆的想法,但是听到曲隆亲口承认后,他才明白,小时候曲隆听见宇魔夸奖自己时,眼中流露出的是什么情绪。 莫天权看着远方天际,长空浅蓝,无云无影,沉默许久。他静静坐着,长袍散在地上,定定落在曲隆视野的最前方。 他问腿边跪着的人:“你当真不反驳?” “属下有罪,不敢反驳。”曲隆再叩首。 莫天权便说:“这哪是年少轻狂,曲隆。你见过哪个慕强自私的苍狼,只慕一个人的。” 他知道,曲隆所说自己有“怨言”,不是怨莫天权。 而是怨这个世界、怨自己,他怨这些人为什么这样对待莫天权,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找到主上。 他年少轻狂,是因为一腔热血,全都用在希望莫天权盛放。 莫天权不太明白曲隆,正如曲隆也不太明白莫天权。但他们互相依靠,在那些粗茶淡饭的日子中将彼此当成指引前进的高不可攀的亮光。 那次谈话后,莫天权便再没想过退出这场生死之战。 他突破元婴期时,四方风云来朝,在那连绵山川上方,黑鳞缓缓游动,竟能与山峰竟大小。 黑龙自云雾中小心探出头来——这只是最普通的隐匿法术,召唤云朵遮蔽他真身。 他看到站在山巅的龙卫,看到黑影最前端那个男人,看到曲隆的动容、惊讶、激动,看到他领着龙卫齐齐跪下,呼万岁千章。 他凝望着他,他也永远注视着他,龙尾一摆,莫天权只觉得心尖在沸腾后融化。 半个月时间,莫天权只看到这里。 临踏进宣城院落前,莫天权说:“他现在是我的。” 那声音沉默片刻,答:“我知道。我不会做什么的。” “你不伤心?”莫天权站定在院门外,压低声音问。 “喜欢一个人,便更希望他开心。他心悦你,我就算夺了你的身体,他也不会开心。” 莫天权负手而立,勾了勾嘴角,没动。 过了许久,那声音才说:“是,我只是嘴上这么说说而已。我同你一样,恨不得六界皆知我爱他,也希望我是他六界唯一所爱。莫天权,你不必同我这缕残魂计较,我早就输了。” 如果看完这章再去看69章,会发现: 黑莫:我早就输了 白莫:(走进去就是一个亲亲) 黑莫:…… 话说回来,作者都不好意思说加更的事情……营养液可以加更,霸王票也可以加更。这都欠俩了,作者还是没更出来(滑跪道歉) 第72章 “所以, 我也不知后面发生之事。” 莫天权话止于此,抱歉摇摇头, “你若好奇, 我明白了首尾便告诉你。” 曲隆忙道:“不敢劳动主上。属下只是隐隐猜想,应当是前世主上做了什么,才招致如今局面……然事已至此, 知道或不知道,都无甚所谓。” 莫天权赞同道:“是啊,事已至此。” 曲隆垂眸:“只是此命为主上所赐, 若主上需要……” 莫天权笑容微敛,打断他道:“曲隆——” 曲隆知道莫天权定然会动怒,但他还是要说。 他跪地叩首, 郑重道:“若有一日,需属下以命换命,属下绝无怨言。属下自知这请求极不负责,看在属下为主上尽忠多年, 求主上成全。” 他说得坚定, 两人对视, 曲隆眼中无半点退让。 或许眼前的莫天权重于前世那抹残魂,但无论哪个莫天权, 都比曲隆自己重要千百万倍。 如果能替主上去死,他不会有片刻犹豫。 莫天权胳膊放在桌上, 静静看他许久后,才问了个隐含委屈的问题:“曲隆,你将我置于何地?” 曲隆叩首答:“属下常常觉得, 主上是属下的黄粱一梦。” 十年前, 他有此感想, 十年后,这想法只增不减。 他失去了,又得到了。得到了比曾经更多的东西,他不后悔。 “……曲隆,”莫天权站起身来,“起来。” 曲隆跪地不动。 “起来!”莫天权声音中已有怒火。 曲隆知道莫天权没同意,他沉默叩首后站起身来,本想再做争取。可不等他站稳,莫天权便拉着他胳膊将他拽入自己怀中,曲隆只觉得后腰箍上一个强硬的小臂,唇瓣上多了一抹莫天权的温度。 只是这一次,莫天权没等他慢慢允许,就强硬掰开他下颚,软舌无情的掠夺他的呼吸与言语。唇瓣摩擦,柔软又细腻,湿润又甘甜。有酥麻的感觉自尾椎升起,一路传至后颈。 曲隆用力拽住莫天权胸前衣领,指节发白,却并不拉近或推远。 他只是紧紧抓着这方衣物,无声表达自己对这衣物主人的爱意,隐忍又克制。 他也不舍得这个主上,可他更不舍得那位主上一抹残魂无处可去,消散崩解于天地乾坤之间。 待双唇缠绵片刻,最终分开,莫天权与曲隆前额相贴,语气近乎乞求:“别这样对我,曲隆。对我来说,他才是梦。” 他怎会允许爱人为一个梦中人献上性命。 曲隆说:“属下终究是属下。” 主上永远是主上。 听他这般说,莫天权苦笑一下:“你明知我从不把你当下属……” 曲隆还想再说,被莫天权一个手势打断。 “此事不许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