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颗躲在墙角的可怜小蘑菇。 路心宝好像听到了谁在叫他,他的手忽然在脸上慌乱地抹了两下。他转过脸的时候眼角很红,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无比,张合的嘴唇兴奋地在说些什么。 江齐霄读懂了他的口型,他在喊他的名字。 “你他妈少自恋了行不行,人家喜欢他们班上的路心宝!” “……谁啊?这名字耳熟是有点耳熟。” “就画画特别厉害,每次都帮学校拿奖,然后他爸搞房地产那一个。” 江齐霄眼前的幻觉没有消失过,他看着镜子里的路心宝慢慢地长大,身上的校服变成了现在的高中校服,神色逐渐地变得冷淡。 他看起来很远,远到江齐霄触碰不到的地方。 路心宝那张疑惑又单纯的脸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明白了教室里在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嘴角慢慢变得平直,眉毛也簇了起来。 事情发展得已经超乎他的控制, 口是心非给他带来的错误刻骨铭心,让江齐霄痛不欲生。 江齐霄现在已经无法做到撒任何一句谎,只要说出一句违背良心,他的喉咙就开始烧灼,像是一柄刀精准地刺入他的声带跟气管。 他就开始恶心,开始作呕,身体就抢先产生这些抑制不住的本能反应。 江齐霄又猛然焦虑起来,他再一次打开水龙头,不停反复用力地揉搓着已经洗得发白蜕皮的手,不停歇地重复着洗手的动作,这强迫症般的行为能让他稍微平静一些。 他不敢承认喜欢路心宝不是因为他不愿意,也不是因为他不想沦落成别人的笑柄。 而是他害怕。 他害怕路心宝又一次被他拉扯进来,他害怕路心宝因此更加厌恶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恶俗的笑声透过那扇门进入江齐霄的耳朵。 “噢,原来是他啊?不过你说他是不是也是gay啊?我每次都看见他跟几个女生在一起玩啊,那他们两个基佬在一起不是很搭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嘭!” 门外议论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齐霄从洗手间里缓缓地走了出来,脸上冷若冰爽,瞥了他们一眼径直地撞了一下其中一个男生的肩膀离开。 * 今年的圣诞晚会气氛总是有几分怪异,正中央摆放着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铃铛,还有装试用的小礼物盒。 路心宝在晚会前换上了正装,他已经尽量待在了不会被人察觉的角落,但他还是时不时地察觉到那些自以为隐秘、实际上完全忽视不了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很烦,连吃自己喜欢吃的小蛋糕兴趣都没有了。 八卦流通的速度总是这么快,一传十十传百,也就一天的时间,好像全校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嘿!” 路心宝的脖子忽然被人亲密地搂住往前一扑,他闻到了身后的人浓浓的烟味。他皱起眉往后看过去,看清楚身后人的脸。 他厌恶地说道:“干什么?” “我是林致远啊。”林致远像是察觉不出来他眼神当中的厌恶,自说自话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路心宝甩掉他故作亲近的手臂,神色冷淡地道:“我是问你干什么?” 林致远从口袋里摸出烟点燃,他笑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也很讨厌江齐霄?” 路心宝最讨厌的就是闻到了别人的烟味,他的语气很差,罕见地露出些对他人的敌意:“关你什么事。” “齐霄是我朋友啊,我一天都没看见他了,我很担心他啊。”林致远耸了耸肩,忽然兴奋地笑起来,露出森白的牙齿,“所以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游戏?” 林致远说道:“你给江齐霄打电话,说自己想他了,然后我们一起赌他来或者是不来?来的话又要多长时间。” 他听说过江齐霄跟路心宝在国外发生的那些事情,他甚至恶意猜测路心宝是不是恐同,所以才这么讨厌江齐霄。 他无比期待江齐霄这样心高气傲的人知道自己被当成狗玩之后的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路心宝忽然有点想笑。 他作为主人公参与了这么多次这个游戏,倒是第一次知道真正意义上的提议者。 路心宝发现这个世界就是足够神奇,他和江齐霄的天平倾倒着,位置完全颠倒过来。 他忽然对“爱”这个词开始一种疑惑,是不是“爱”不只是一个带来力量的拥抱,“爱”也是一种可以伤害人的武器。 过去他无条件地爱江齐霄,所以江齐霄在他之上,他说的每一句话、做得每一件事都是百倍的伤害。 而现在江齐霄无条件爱他,他把那颗心脏亲手交到了路心宝手里,他想要玩弄他,就用力地攥紧心脏,江齐霄就会疼痛万分。 路心宝并不想要沦为跟江齐霄一样的人。 他也笑了一笑,但是眼睛没有笑,很快就再一次变成面无表情地盯着林致远说道: “我不想陪你玩这些无聊又幼稚的游戏。” 林致远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阴冷起来,他刚想继续发难,宴会厅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噢?” 林致远一挑眉,他意外地看向走进宴会厅的江齐霄。他没有换礼服,身上还穿着白天的校服。 林致远像是抓到了江齐霄的把柄,他觉得这个圣诞节真的太有意思了,脸上原本消失的笑容再一次很快又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几乎用了全场人都可以听见的声音,大声喊道:“江大少爷,不是喜欢路心宝吗?快点把你准备的礼物给路心宝啊。” 苏世安快看不下去,他扯了扯林致远的袖子却被甩开。林致远又盯着路心宝说道:“我们齐霄又高又帅,读书还聪明,怎么样要不要答应他?” 也不知道是谁先起哄了一下,一帮都还没怎么懂事的小孩,凑着热闹就开始一起发出点嘘声。 甚至还有人开始上手,推搡着路心宝的肩膀,要把他往江齐霄的方向去推。 江齐霄平静地开口打断一切: “是我单方面喜欢路心宝,他很讨厌我,不用再拿我跟他开玩笑。” “你们要议论我,就议论我。但谁再说他的不好,我就去割断谁的舌头。”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总是显得有几分阴郁,江齐霄又盯着刚才推搡路心宝几个男生:“打断他的手。” 接下来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会变成什么样子,江齐霄心知肚明,无非就是说他疯了,说他喜欢路心宝喜欢到不正常,说路心宝一点也不喜欢他他还要硬贴上去,说他简直像是路心宝的一条舔狗。 这些话江齐霄太熟悉了,因为他以前总是会暗爽,他总是喜欢从别人嘴里得知路心宝有多么有多么喜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