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回了吧台。 江时温不吃早餐,给季杊点的那份倒称得上丰盛,自己端了杯美式搅着冰块,季杊看到也不说什么。 江时温这点习惯其实一点都没有变过。每次低头喝一口咖啡,眉骨处都会有些紧绷,带出一个很细微的眨眼,眼尾顺势往上一钩,眸间如墨渲进水中,晕乎开来聚不了焦。 蓦地,季杊想修正夜色时向对方说的话。 他怕江时温又找不到位置,也不愿自己等太久。 或许,他早已没有当年的那份耐心了。 初旭,日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季杊手里的白瓷杯上,斜斜地,拖出一个小小的光的彩色尾巴。 店主又绕回了墙角,取出陶瓷瓶里的枝杈,系上绑带,夹在了木架上。 季杊慢慢移回视线,“江时温,如果我送你花,你会丢可回收垃圾桶里吗?” 江时温默然片刻,把手边的拿铁推给他,“赶紧喝,变冷了。” 冰咖啡的外壁上挂着水,滩在桌上,江时温拿着纸巾擦拭了一遍后,垫在杯子底下。纸巾很快变得坨软,江时温揪着一小块,搓了个小球,不自觉想到主任刚才发消息数落他的话。 主任说得并不对。江时温想。 面对季杊,他始终讷言。 江时温咬着吸管,然后又松开。 “季杊。”江时温说。 “我是因为不喜欢那个人,才把他的东西丢掉的。” * 江时温最后也没回去休息,换了身衣服,跟着季杊去了普洛实验室。 去时的路上他还在和董祁打电话,“对,电动牙刷的充电线在洗手台的第二个柜子……睡衣应该收在柜子里了,换季了,薄的厚的各拿一套吧……” 董祁忍不住提醒他,“小温,小谢是住院,不是去度假。” “噢。” “你呢,今天有好好休息吗?” 江时温看着窗外变换的风景,“有,请了假在家睡觉。” “那就好。”董祁顿了顿,“我听老孔说,你最近的项目合作公司方是季杊?” 江时温看着开车的季杊,“是。” 董祁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索性换了话题,又交代了几句,便让江时温好好休息。 手机放下没多久,又嗡嗡作响,一看,这人还没到,郑准已经把群建上了。 【来个定位大家,这路也太难找了吧……】 【我害怕各位,位置共享吧,这犄角旮旯,早知道开车来了……】 【救,司机和我因为过于偏僻都怀疑彼此要拐卖对方……】 …… 季杊的手机也在震,“时温,帮我把群屏蔽。” 手机放在手刹边的位置,江时温抽出来,半举着交给季杊,让他先解锁,对方却报给他一串数字。 “密码。”季杊说。 听到后,江时温皱起眉头。 实际上江时温不是很想碰对方的手机,总觉得有些过于私人,知道密码后就更加微妙了。 季杊手机桌面很干净,按类别分好文件夹,江时温很快找到了聊天软件,因为刚刚还在发送消息,可以一眼找到标红的未读的群聊天。 也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头像。 在置顶的最上面。 江时温垂眼,抬手松了松手指,绷带缠得紧,操作起来有些迟钝,轻触了几次,才设置成功。 退出界面时有人给季杊发消息,小字里显示的是视频,江时温犹豫了一下,对季杊说,“苏莞给你发了消息。” 季杊猜得出是什么内容,“视频吧?不点开看看?” 江时温嗯了声。半晌,又解锁点开了。 画面里是几段小孩子玩闹的场景。几个孩子围在一起逗婴儿床上的小宝宝说话,你一眼我一语的,很是闹腾。最后一小段,所有人安静下来,只听见小宝宝软糯的发音,念着他自己的名字。 季杊降缓了车速,“你可以给自己发一份。” “不用了。” 实际上苏莞也时不时给他发些视频图片,这一年多来,他也算是见证了几个孩子的成长。 “他们总说以望的名字很好听。” “是吗。” “恩,”季杊嘴角上扬,“你取得很好。” 苏莞是在季家退婚的那段时间生产的,有时候季家的律师上门扑个空,大多是江时温去苏家看望苏莞了。 临盆前,季梣还在焦急地穿梭于星际,这让苏莞有点委屈,生着小脾气。 “把孩子过继给你们吧。” 病房里,季杊与江时温各站两端,闷声不语。 苏莞又重复了一遍,“把孩子过继给你们吧,不要分开了。” 声音响起,是进进出出医务人员忙碌的动静。 生产过程并不顺利,医生甚至给他们抛了一个大难题。明明手术门紧闭,江时温感觉耳边能模拟出机器刺耳的声音。好在最后母子平安,两人完好地腾出位置,留给刚赶到的季梣。 鲜有人走动的楼梯间里,感应灯亮起又熄灭,昏暗间,江时温被环抱在一个温暖的拥抱里,感受着对方胸腔里同样起伏的跳动。 觉察到对方脊背不再僵硬,季杊埋在江时温的肩上做了一个很浅的叹气,像是没忍住什么。季杊拉开江时温的领口,亲吻也随之落下,细细密密的,从他白皙的脖颈一路上移,下颌、脸颊、鼻尖…… 落在唇角时,轻轻触碰了下,很短暂,连呼吸都没有沾上就分开了。 可带着珍惜。 顾不上发红的耳,江时温圈抱着对方的腰,把自己送得更近一点,牙关轻启,颤着舌尖向季杊讨吻。 期身而来的,是他熟悉的热度。 尽管从未说出口,江时温很喜欢季杊吻他。先是舔舐他的齿间,然后勾他的舌,搅动着翻涌着,燃起整个口腔的温度,攻城略地,直到江时温眼底沾染着湿漉的潮气才退出来。再一点一点的吮吸他的下唇,仿佛是对待一件珍宝,心都被捏得酸胀。 只是江时温仍旧想不明白,所以忍不住问季杊,“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不是夫夫,不是恋人,甚至连朋友都不是。 季杊吻着他困惑的眼睛,坦诚作答,“不知道。” 江时温听到后却莫名觉得安心,原来对方也和他一样苦恼。 同样陷入难题的还有季梣,被苏莞赶到门外,翻着字典来回踱步。 婴儿房布置得很温馨,新生儿的摇篮放在靠近窗边的位置,江时温拿着小铃铛晃着,孩子伸手去抓,扑空了一片光晕。 指尖被轻轻触碰着,柔软似窗外的山桃瓣。 春光不负,以望安好。 * 此刻窗外偶尔也略过春景,更多的是片荒凉。就像郑准说的那样,路又远又偏。 江时温又重复播了两遍视频,摁灭手机,放回了原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