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会忍不住当着许戚的面流露出真正的憎厌。 手指不自觉碰上许戚睡梦中的脸庞,廖今雪顺着他骨骼的轮廓慢慢下移,松垮的睡衣衣领因为梦中的翻身露出半对锁骨,手指停在上方,按住了许戚白皙脖颈上突起的喉结。 廖今雪感受着手掌下脆弱的肌肤,好像一折就能轻易折断。梦中的许戚渐渐感到呼吸不畅,脸颊被窒闷染红,廖今雪静默地端量了一会,缓缓松开手心。 许戚没有醒,退烧药里的安眠成分让他睡得很沉。 廖今雪低眸瞥了一眼右手掌心的疤,如同一条丑陋的肉虫静静蛰伏了十年之久。这条陈年疤痕很久没有触碰过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也许是因为久违地触及致使它出现的源头,这个好端端在睡梦中的罪魁祸首,廖今雪浑身的血液流速加快了一瞬间,几秒后恢复往常。 床的另一侧摆放着一张书桌,叠放几本记事本,廖今雪过去撕下一页纸,提笔写道:我回去了,药放在客厅,身体不舒服再联系我,这几天多休息。 离开前,他把纸条压在许戚手机下方。 第20章 “我们聊一聊” 照片拿到手里还带有轻微的温热,良叔叼着一根烟,没有点燃,往上面斜去一眼,“这是你朋友吗?” 许戚摸着照片边角被指甲压出的折痕,一条白线刚好穿过廖今雪的腿,“...嗯。” 可能因为失神,没有反驳‘朋友’两个字。 那天晚上在酒吧拍摄的照片许戚一张不落洗了出来,一叠摞在手中,轻飘飘的相片纸也有了沉甸的分量。镜头是斜拍,为了能把廖今雪整个装进框里,许戚第一次采用这种刁钻的角度。 画面左上角拍进半盏暖黄色的灯,奠定了昏暗的氛围。沙发,长桌,高矮不一的酒瓶,还有背景舞池里跃动的人群构成连贯的前后景。站在右侧的廖今雪靠近那张桌子,弯腰倒酒,五官轮廓在缭绕的烟雾中半遮半掩。 镜头前仿佛蒙了一层半透明的黑纱,廖今雪近在咫尺,伸手却怎么都够不着镜头下真实的他。 良叔看出来照片是在酒吧拍的,晃了晃嘴里衔着的烟,什么都没有问,“这是抓怕的吧?糊是糊了点,构图很有意思,镜头再往右边移一点会更好看,画面有点挤。” ‘抓拍’算是客气的说法,许戚没有告诉良叔他是怎么被照片里的‘朋友’狼狈地赶出酒吧,欲盖弥彰地抽出另一张照片盖在上面,“我随手拍的。” 良叔说:“随手没什么不好,有时候就要随便点才能拍出想要的感觉,你越刻意,反而抓不到。” “...感觉?”许戚自言自语。 “比方刚才那张照片,糊了反倒好,更有种...那句成语怎么说来着?虚无缥缈,对,虚无缥缈的氛围。我还没有教你这些,你自己先悟出来了。” 良叔倚着墙自得地笑,倒像是已经亲授完毕生所学,想象起未来徒弟孝顺他的画面。许戚视线还牢牢粘着照片,良叔说的话也没有听进去多少,只捕捉到一个词,虚无缥缈。 这个成语拿来形容廖今雪,再合适不过。 “对了,”良叔摘下蔫了的烟,漫不经心地想到,“这好像是你第一次拍人吧?” 许戚一向是个记仇的人,摞起来的日记里记录了他对生活大大小小的不满,如果要计算里面每个词语出现的频率,正面的词汇大概少得可怜。 但如果要计算出现最多的词,可能都不需要算,许戚就能直接给出廖今雪的名字。 他不仅记仇,还固执,像是赶上了迟来的叛逆期。廖今雪让他不要再过去,许戚短暂地安分了一段时间,心底的念头却偏朝着相反的方向滋长。 腿上的伤好以后,许戚花两周的时间学会了骑自行车,然后又拎着相机,晃晃荡荡地蹬向酒吧的方向。 这一回,许戚知道了要藏到更隐蔽的位置,他运气很好,虽热惊险,但每次都没有被廖今雪发现。倒是有一回被杜澜不小心撞见,许戚只能央求他不要说出去,杜澜答应了,后来还给他端来一叠后厨做多的小吃。 这是许戚少有从别人身上得到善意的时候,可是他清楚这份善意是因廖今雪而起,他只是那个‘顺便’。 一旦想到这个,嘴里的薯条变得和白开水一样寡淡,许戚把闷气全发泄在拍照上,直到用完相机里全部的内存。 这些照片被他一张张洗出来,贴到日记本的扉页里。有几张实在贴不下,许戚就塞进信封藏到床头后面放日记的地方,做这种事情,能带给他一种奇特的安慰。 可也不是每一次都能那么走运。 许戚为圆先前向陈芳撒的谎,刚过九点就不得不从酒吧赶回家。他掐着时间拍完照,抱起装在书包里的相机离开了背后吵嚷的世界,夜晚空荡荡的街冷风袭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冬天卷上宁城的尾巴。 “许戚?” 斜对面有人叫出他的名字,许戚打了一道冷颤。 幽暗的路灯下,廖今雪高挺的身影立在自行车旁,他正准备弯腰开锁,此时缓缓直起身。 许戚记得廖今雪习惯把自行车停在后门,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偏偏停到前门,还好巧不巧撞见刚出来的他,像是老天刻意的安排。 碰上廖今雪比风更寒冷的目光,许戚僵硬地打了一个招呼:“好...巧。” 最后一个字断在喉咙里,不发声。 廖今雪朝他走过来,许戚默默地盯向鞋面,靠耳朵辨别头顶传来的声音:“多久了?” “什么?” “像今天这样跟过来,有多久了?” 廖今雪的问话不含温度,冰得耳廓发震。许戚捏紧了胸前的背包,替自己微弱地辩解:“没有多久,我只是...随便过来看看,不关你的事。” 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个拙劣的谎言。 许戚很怕去看廖今雪生气的表情,上次被廖今雪赶出来后,有时做梦他都能看见廖今雪隐含怒气的双眼,然后从梦中惊醒。 安静了足足半晌,许戚提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抬头悄悄瞄了一眼,廖今雪脸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厌烦,平静得好像事不关己。 可就是这样的眼神,让许戚的心为之一颤。 “你学会骑自行车了吗?”廖今雪没头没尾地问道。 许戚说:“...会了。” 沉默继续蔓延一阵,但比上一段结束的更快。廖今雪提议:“旁边有一条烧烤街,你想过去吃点东西吗?” 许戚以为自己出现幻听,怔怔地眨了两下眼睛,舌头差一点打结:“要。” 不管这个时候廖今雪说去哪里,他的回答可能都会是这个。 烧烤街距离酒吧只要穿过两条马路,许戚还没有骑到,浓郁的孜然和辣椒面的味道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