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 但他是真觉身体不适。昨夜一宿没睡,早上起来头便昏昏沉沉,浑身的骨头都在痛,喘息都急了:“……桃良,你,你先放下手中事,去请卞郎中来……” 他强撑着回了房内,摸到榻上等待。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静的能听得见羽毛掉落在地的声音。他还要熬过很多个这样的日子……渐渐地,意识迷离起来…… 隐约中听到门外有争吵的声音,东西碎裂的声音,不知谁与谁动了手,麻袋一样的重物咚的落了地。 有人进门了,靠近,那人捏过他手腕,似乎是在看诊。是桃良请的郎中? 那人在他耳边低语:“小恩人这么狼狈啊……才一天……手肿了……眼下乌青……病到昏……” 清苦的东西灌进口中,然后是花蜜的甜,一直刺痛的手指被抹了凉凉的东西。那人还在絮絮叨叨:“……衣服……整齐……自己穿的吗……” 衣服,整齐?我不是将衣服穿反了吗?我看到了他们嘲讽的目光,像看待一堆垃圾一样。我好丢人,好难过,也很怕。心里疼,手也疼。 曲寒川听到自己反复吞咽的声音,可那些痛却咽不进去。 那声音飘飘渺渺的:“……好了听话……睡一会儿……就好了……寒川乖……” 曲寒川觉得自己落进了一个怀抱,抱着他的胳膊收的很紧,让他整个人都依偎在一片暖源上,暖和,放松,又安全。安全到鼻头发酸,心却安稳了。 他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曲寒川觉得身上舒服了很多,只是有点渴:“桃良?” “醒了?”男子的声音,在耳边! 曲寒川倏然坐起,反手推他:“胤红星!” “嘘——我还穿着女装,不好叫人知道我身份。”他手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胤红星趁机握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笑意。 “你怎么在,”曲寒川被烫了一样抽回手,摸了摸墙壁,确认这里是兰室东厢:“你怎么在我榻上?你下去,我说过不想再见到你!” 胤红星言语相欺:“刚才在我怀中睡那么香,现在一醒来便要赶我走,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也没你这样吧寒川?” 说是这么说,行动上却还是听话的下了地。 曲寒川蹭一下直起身体,怒:“我是一个人睡的!” 胤红星深深看着他,小鱼一样的表情,气鼓鼓,让人想欺负,又像受了惊的小猫,琴弦一样崩的很紧。 想起他呓语的话,胤红星解释:“我没走。昨日传来消息,师父外出游历经过永安城,我便赶了过去。时间仓促,没来得及告诉你。” 只是原计划三天回,实在忍不住,第二天上午便回了。 回来的时候曲府门关着,门内传来桃良跟人争执的声音。胤红星只听到“公子病了”四个字,抬腿两脚将拦路小厮踹开。 平沙翻墙进去,讲了几句,讲不通后干脆动了手,这才从内侧打开了门。 一进兰室,便看到曲寒川昏昏沉沉的躺在长榻上,身上发了高热,拧着眉嘤咛呓语。胤红星将他抱进内间。才发现他真的很瘦,身体意外的轻,腰身瘦的可以摸到骨头,盖上绒毯,便像一只瑟缩的小奶猫一样。 胤红星捏着他的手腕把脉,看到了他被烫到红肿的小指。 一天不见,他便如此狼狈。 胤红星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被需要。 在胤家便不必说了;在落星山,师父师兄弟们各司其职,大家友爱互助,更像朋友间的相处。他行事素来肆无忌惮,却是过于潇洒,如无根的浮萍。 有时候他羡慕天空中的风筝,有一根紧要的线牵着,无论飞的多远,都有个等他的人。 这次离开,他觉察他找到了牵着他的那根线。 陪师父喝茶,一手滑摔坏了杯盖;陪师父下棋,输得一塌糊涂;随师父钓鱼——吃的是师父钓上来的鱼。 兰室不是他的家,他却归心似箭。 “以后去哪里,我都会跟你说一声,”胤红星道,“至少我会把平沙或度月留给你,像今天这种出不了门请不了郎中的情况再也不会发生了。还有王文昌和曲浅之,他们不敢再踏入兰室半步。我保证。” 对于曲浅之,自然是从其在意的曲煜堂身上拿捏;而王文昌,卷了麻袋揍几下,根本不用胤红星亲自动手。 只是,小恩人却将他往外推。 曲寒川将脸侧向一边,板着脸道:“你没必要同我说这些,我们之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用你管,你去哪里都跟我没关系,最好是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 胤红星看着他,安静的点头,转身将刚做好的竹拐塞进他手中。 拐身用了半新鲜的竹子,细又韧;拐头是用老竹在石头上磨出来的,磨完后抹了油抛光,握在手里润滑如玉。 曲寒川却将竹拐丢在一边,依然伸着手自己探路,被小凳绊了好几次,又倔强的起身,不要任何人扶; 胤红星将师父钓的鱼带了回来,做了鲜美的鱼羹。桃良平沙度月吃的开心,曲寒川却不吃,递给他的碗接都不接; 胤红星以为他还在生气,三五回都随他,到了第二日便有些受不了了。他一向随意,别人对他不好他便冷眼相待,一脸无所谓。却从没对一个人这样耐心过,哪怕小恩人忽略他,横眉冷对,这都不是主要的。 但他不能随意践踏自己的身体。 曲寒川身体弱,胤红星问了师父后调整了药方,亲自盯着砂锅熬完——曲寒川不喝:“你可不可以不要管我?”他伸手一挥,药碗摔到了地上,褐色药汁溅了两人一身。 为了更换衣服这件事,两人又是一番无言的拉扯。 推拒间,胤红星的胳膊被扯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是曲寒川坐在他身上咬的,拼尽全力的一口,胳膊红肿了大半,连鱼竿都拿不稳。 这些都没什么。 但是,曲煜堂又遣秋月送来了药——依旧是那碗黑黢黢的汤药。 药被平沙拦下,曲寒川却让他把药留在他手边。当着秋月的面,胤红星不好说话。秋月走后,他想把药碗端走:“药凉了,我热了给你。” 曲寒川却不同意,捏紧药碗,无声抗争。 两个人两只手各端着碗的一边,各自用力,陶碗结实,没被两人掰碎,竟维持了很好的平衡——药汁在碗中安稳的呆着,一点都没洒出来。 僵持一会儿,房间里气压越来越低。 最终胤红星手一挥,将药碗摔到墙角,捏着他的下巴逼近,将他挤到墙角,声音沉沉:“你在闹什么?是在怪我吗?怪我跟他们一样欺瞒你?还是怪我那日言语戏谑?你应该知道,我只想让你释放情绪。” 怎样闹腾都可以,不用他做的东西,不让自己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