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脑袋。 由于记挂着邓槐灵的情况,洛希动作迅速,他想要尽快通过水雷区,上岸驰援。一旦上岸,就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那个小屁孩不能应付的,统统可以交给他。 他太过自信,因而当差点误入一枚水雷的感应范围时,洛希浑身一震,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惊讶。他察觉到随着一路游来,水雷的间隙是逐步缩小的——设计精巧的猎网,起初让他钻进最大的网眼,再一点点缩短水雷间距,洛希就会踏入思维惯性的迷宫。 到了最后,网眼缩到极致,他面前的水域已经覆满了雷,不存在可供穿越的间隙。他及时反应过来,改变了方向,才不至于一头撞进去。 洛希定了定神,望着密布的水雷,似乎看到维克托阴郁的眼神在水中浮现。作为他曾经的副手,维克托比起十年前成长了很多,懂得将有限的资源利用到极致,也揣摩到了他自负的心理,是一名合格的指挥官了。 然而,仅仅是合格而已。 这道水雷构成的屏障看似不可接近,但也只对人类生效。它们实时探测着经过生物的心跳和体温,符合人类特征时才会触发,洛希却不单纯是个人类。 在维克托的潜意识里,从始至终只有“洛希”这个重要的对手,他知晓Rosie的存在,可是没有针对仿生人的特殊性加以防范。感应式水雷对仿生人来说小菜一碟,只需启用温控模组,大幅降低体温、让心跳近乎停止,便不会被水雷监测到。 洛希在昏暗的水里漂浮着,集中注意力将Rosie的意识拽出来。他可以在仿生人占据身体的时候影响对方,调节体温,唯一的难点是Rosie并不清楚目前的情况,也不会完全任他使唤。 游过雷区时,哪怕一丝微小的错漏都是致命的,他需要Rosie作为仿生人的功能,却又需要他自己作为人的判断,要达成这一点,不得不依赖频繁的意识转换。 洛希不觉得世上还有什么战术目标是他完不成的,可这依然是个极度考验意志的任务。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保持清醒,随即切换到Rosie的状态,在Rosie苏醒之前瞬间打开温控模组,又切了回去。 他的大脑顿时像被撕成两半,钻心的痛感仿佛千百根长针,刺穿了神经元,肆意破坏着那些细胞——按理说Rosie主导身体时,他不能随意夺过主导权,否则神经系统将受到猛烈的攻击。 之前他这样干过两次,一次在神明居,他向白石槿宣布要点一百个亚裔男性;一次就在伯诺桥上,威胁邓槐灵放开他的手,说起来都是为了邓槐灵。 不过这一次,他是为了求生。体温下降到了31度,头痛和晕眩一同袭来,洛希颤栗着向前游去,视野时而清晰时而黑暗,简直辨认不出方向。 这是生命体征不稳的征兆,当他切回人类意识后,伴随着体温回升,种种症状会逐渐消失,但也意味着他将被水雷感应到。所以在温度升至33度之前,他要再次换回Rosie的意识,调整温控模组。 游过雷区的路程漫长而冰冷,在反复切换的过程中,洛希感觉到神经疼痛越发剧烈,体温始终维持在较低的范围,也使他几近昏厥。 对一般人类来说,31度是需要送医急救的体温,可是医院不开在水底,战场上也没有任何时间让洛希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害怕。他只能竭尽全力,耗尽还清醒的一丝意识调节温度,不断向前游去。 幻觉环绕在他身边,他迷迷糊糊地随着水流浮沉,整条路程就像一场清明梦。一会儿是冷暗的江底,一会儿眼前冒出他在二区执政时,其乐融融的会议场景,接着又依次掠过军事学院艰苦的训练、福利院妈妈温暖的双手,他在梦里无助地追赶着那双手,渴望再被牵起漫步一次。 洛希觉得这很荒唐,他已经看见了人生的走马灯,而更荒唐的是他在最后一幕看见了邓槐灵,温暖日光下,那个桀骜不驯的青年懒洋洋地栖息在他的腰窝。 邓槐灵靠在仿生人身上睡觉的那个午后,他的意识无意间浮现,取代了Rosie,偷窃来这段记忆。当时他盯着邓槐灵看了很久,想伸手摸一摸对方的头发,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做,那本该是属于Rosie的机会。 他咬紧牙关,火冒三丈地拼命游着。洛希不能接受最后看到的是这一幕,他经历过那么多,硝烟与战火、诡计与阴谋,为什么偏偏要记得靠着他午睡的邓槐灵?不,绝不应该是这样的—— 洛希猛地撞上了松软的河床,水雷区已然通过,展现在面前的是一片浅滩。他跌跌撞撞地踩在沙泥里往滩上走去,在冰凉刺骨的河水里待了将近二十分钟,身上的每一处都不停颤抖,双腿几乎支撑不住身形,一个打滑跪在了浅水里。 眼皮渐渐发沉,极度的辛劳和疲倦之后,他没忍住诱惑,索性整个人倒在滩上,深深睡去,再也不能向前挪动一寸。可他还没有忘了潜在的狙击手,闭眼前用黑戒驭风裹住了自己。 他的精神已极度虚弱,产生的风障犹如一片苍白贝壳,勉强让洛希不会被一枪致死。他就这样静静地蜷在水边的壳里,长发被漫卷的细浪托起,漂浮成各种形状。 直到另一只戴着黑戒的手解开那片贝壳,将他从水里抱了起来。 第71章 浅滩,07:27 pm Rosie睁开眼,湿淋淋的发丝紧贴着面颊,上面的水汽正随着温度升高而蒸发。他被搂在一个滚烫的怀抱里,那人身上燥热非常,热量逐渐侵占他冰冷的皮肤,他们之间弥漫着黏湿的潮气。 身侧传来江水流动的声响,高帮靴踩实了细软的泥沙,一路都有水花溅起,那人抱了他,踏着水走在滩边。Rosie艰难地从对方胸前抬头,想看清眼前人的侧脸: “邓先生,是你吗?” 踏水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又响起来。对方并不回答,闷头向前走去,揽着他的那双手却收得更紧,完全消除了两人间的距离。 他担心对方没听见,再次开口道:“邓——” “不然你以为是谁?”那人恶狠狠地打断他,语气不善,“还是你打算在别人怀里待这么久?” Rosie怔了怔,露出一个雀跃的微笑。他努力从邓槐灵怀里挣出来一点,抬手环上了对方的脖颈。 “太好了,你没事。”仿生人喃喃地说,“我一直在担心你的安危,看到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他靠向邓槐灵肩膀时,明显感到对方不自然地轻颤,转过眼睛不愿看他,仿佛在竭力隐忍怒火。往前走的速度加快了,邓槐灵赌气一般蹚过水中,任由水滴溅在裤腿上。 “邓先生,你不高兴吗?”Rosie小心地询问道,他不想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