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瞥了眼腕间发着白光的手环,技术人员为他设置了应急弹出程序,只需心念一动,就能返回现实。退出的选项来得太过容易,所以那么多人都失败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唯有最强大的意志才能战胜幽闭恐惧。 他几乎没有什么害怕的事物,洛希只是漫无目的想着该处理的杂事,便落完了整片海域。幻海系统的布局一转,上亿吨海水刹那化成了天空,天空之下,透明的防辐射屏障裹在城市上方,映射着夕阳余晖。 这是塞西娜·冯·里希特霍芬的藏宝地,隐藏着脑扉之锁的地方。就像Rosie和邓槐灵当初去过的玛丽的幻海系统一样,这里同样由塞西娜的回忆构筑而成。 那位令人景仰的科学家生活在八十年前,因此洛希猜测,他此刻看到的城市就是八十年前的塞西娜城。建城初期,大部分房屋还没有建设完毕,城内到处是庞大的建筑工地,起重机像沙漠中突兀生长的仙人掌。 洛希从高空下坠,全身贯注地观察着城内景象,然而幻海系统没有容许他细看,风声突然消失了,他的身形闪动一下,接着被刷新在一栋建筑物内。 * “F…”混凝土浇成的地面发出巨响,洛希以十分狼狈的姿势撞在地上,费了很大劲才忍住那个F单词。 他是头先着地的,怀疑自己险些被摔成脑震荡,塞西娜对待进入她幻海系统的探索者就是如此不留情面,无论是谁,给个下马威再说。 洛希按着额头爬了起来,环顾四周。他似乎身处一座还未完工的楼体中,灰色的水泥地铺了整层,没有外墙,再往前走几步便会坠楼。 这一层极为空旷,风吹起他的发丝,流金的夕阳斜斜地照进来,已经是这里的黄昏了。他站在边缘向城市眺望,落日下建造中的大厦骨架拖着修长的影子,颇有一种荒凉的感觉;城市的最中心却亮起了蓝紫的灯光,原来繁华区在八十年前就初具雏形。 作为幻海系统底层算法的发明者,塞西娜本人的幻海系统可谓是洋洋大观。她精确地复刻了整座城市,甚至包括植被、飞鸟和行人,要维持这一切的和谐运转,所需的运算量难以想象。 不过派珀告诉他,除了几个特定的地点,失落之城的时间永远停留在同一天,他看到的景象,只是相同数据的循环往复。 洛希收回目光,正想转身走下楼去,寻找派珀和帕里萨在城里建立的据点,背后倏然响起一个嘶哑的声音:“举起手来。” 枪支上膛的声音纷然作响,洛希瞬间辨别出对方共有五人,持的都是自动手枪。他没有回头,冷静地站在楼层边缘,笑道:“举手就不必了吧。所有人都知道幻海系统不能携带武器进入,如你所见,我才刚刚来到这座城市,哪有时间找枪?” 他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扫视着周边的地面。可惜的是,地上空荡荡的,连一根钢筋也没有。 身后的人相互嘀咕一阵,洛希隐约从他们的窃窃私语中捕捉到了他的名字。先前那个嘶哑的人声又说道:“转过身来,让我看到你的脸。” “我的脸可不能随便看,”洛希笑了笑,闲闲地望着楼外风景,“很贵的。” 那人不耐烦地发了飚:“操,老子让你转过来就转过来,哪来的废……” “咳呃——话。”声音中断在这里,说话人的眼珠暴突出来,死命地蹬着腿,抓向自己颈间,试图掰开掐着脖子的那双手。但他的手臂还没举起来,脖颈就被人用恐怖的力量拧断了,头歪向一边,嘴角流下鲜血。 没人注意到洛希是何时动手的,其余的同伴后知后觉地望了过来,只看到尸体背后那双锋芒毕露的眼睛,一闪便隐没了——与维克托提供给他们的洛希照片相符,这就是他们的前任领袖。 子弹霎时朝洛希呼啸袭来,他挟住尸体挡在身前,快速向一旁的掩体行进。光秃秃的楼层间立着几根水泥柱,恰好能挡住一人半的宽度,他转移到掩体背后,听见几梭子弹打在水泥上,灰石簌簌而落。 剩余四人停止射击,无声无息往他的位置包抄。 动手的一刹那,洛希已经看清了他们胳膊上的白色臂章,是“术”的军队,却不是由派珀或帕里萨统率的,而是维克托。对方预料到他要进入失落之城,于是阴险地在所有刷新点都布置了岗哨。他才来这座城市,被幻海系统剥夺了武器,只能坐以待毙。 不得不说,维克托的方法产生了效果,至少目前的局面让洛希都有些头疼。没有任何武器,黑戒也失效了,他独自面对四个持枪的士兵,虽然不是没法应付,却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经过刚才的突然袭击,那些士兵已提高了戒备,无法再故技重施。洛希思忖着战术,将手探进死尸怀里摸索,没能摸出匕首一类的东西,那人的枪也在打斗中滑远了,捡不回来。 大不了受点伤,把这些人解决了再说……他无奈地想道,刚要从水泥柱后转出,不远处猛地传来刀刃刺透血肉的响声,炽热的鲜血喷洒在地上。 “洛希!”有人喊道,熟悉的声音使洛希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他仅仅惊讶了半秒,便闪身出去,翻滚避过一梭子弹,踹倒了离他最近的士兵,往对方脸际狠狠砸了一拳,接着抢过手枪,抵在那人太阳穴上爆了头。另外两个士兵被邓槐灵牵制住,还有一个则已倒在血泊中。 洛希毫不犹豫,朝剩余两人中的一个开枪,子弹命中。最后一人却同邓槐灵在地上翻滚扭打着,竭尽全力想将枪口对准邓槐灵,一时间情况无比混乱。 “别动,槐灵!”洛希焦躁地吼。他瞄准了那名士兵,但顾及到对方和邓槐灵的位置变化,不敢贸然开枪。 邓槐灵死死扣住对方的手腕内侧,阻止枪口对着自己,然而那名士兵听见喊话,突然把枪往外一横,朝向了一边的洛希。 当邓槐灵觉察那人眼里得意的神色时,一切已经晚了,对方的手指搭上了扳机,他来不及抬头看一看,也不知道洛希是否注意到了,本能反应让他不顾一切地俯身,用肩膀压下枪口—— 两声枪响近乎同时响起,子弹穿透了邓槐灵的肩膀,顿时血流如注;幸运的是,他没有挡住洛希的弹道,那名士兵的额心也被洞穿,脑浆喷溅在邓槐灵颊侧。 他感到剧烈的疼痛,如同一柄破碎的尖刀挑开伤处,碎片流动在血液里,连带着全身神经都开始锐痛。恍惚间,他听到洛希在叫他的名字,可世界旋转模糊起来,使他辨不清方向。 邓槐灵费力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抱紧那个向他扑过来的人,从腰线到脊背,一点点抚摸上去。洛希在他怀里颤抖,嘶吼着他听不清楚的句子,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他只知道咬住洛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