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水被烫到了。” 舌头直到现在还有些灼痛。 “下次注意点,憨居居(傻猪猪)。” 宋延琛接过她手里的菜,端到餐桌上。 这一餐,短暂失去味觉的左枝,吃得没滋没味。 她瞟一眼不动声色吃着饭的宋延琛,心思飘忽。 打定主意,今后尽量与他减少接触,以免再发生这种让她心乱如麻的情况后,她扒净碗里最后一粒饭,放下碗筷。 再看宋延琛,他还在不紧不慢地吃着。 她打算回房了,离开前,实在忍不住,问:“味道怎样?” 他回:“还行。” 想到他曾那么坚决地摁住她继续加盐的手,左枝一脸不信,“真的假的?” 宋延琛端起手边的水杯,抿一口,“要不我留点,放冰箱里保存着,等你舌头好了,你再尝尝?” “那倒不用。”说罢,左枝转身就走,想到什么,回头留一句,“好歹是我第一次掌勺,你记得吃完。” 她只是这么一说,没想到,第二天到厨房一检查,发现他还真把菜都吃光了。 就因为这样,很长一段时间内,左枝对自己的厨艺水平,还颇有信心。 直到,后来某一天,情景复刻,家中只剩他们二人,她撸起袖子打算梅开二度,他才委婉地提一句—— “直接叫外卖吧,你的手这么漂亮,不适合干粗活。” * 初三这年,他们班来了一位大四在读的实习老师——倪半雪。 因为班主任怀孕,所以班级里大多事务,都由她代为管理。 初中生正处叛逆期,她又生得年轻清秀,不像那些经验老道的教师严苛,刚开始,很多学生都不服她,三不五时要耍耍个性,搞出点事来。 当时,左枝没少摆官架子,借由班长的头衔,把班里上上下下都给整顿了一番。 倪半雪是知道她的行事风格的,一次闲聊中,她还曾说,教学相长,她在她身上学到了很多。 那日傍晚,左枝携副班岑思若,和文娱委员,以及两个学过绘画的同学,留在教室制作黑板报。 岑思若练的是左枝推荐的字帖,两年多下来,她俩字迹少说有六成像。 不像的那四成,纯属左枝犯懒,喜欢连笔,久而久之自有一股飘逸洒脱的韵味。 岑思若负责右下角的板书。 左枝踩上椅子,去写左上角的部分。 负责绘画的同学一完工,就要背着书包离开。 在后门,同倪半雪打了个照面。 “老师再见。”学生说。 倪半雪颔首,微笑着道了声“再见”,与她们擦肩而过,进教室看左枝他们进度如何。 文娱委员正用粉笔上色,见她来了,道声“老师好”。 岑思若问好的声音,紧跟着响。 左枝分神看倪半雪一眼。 说不清是夕阳的缘故,还是她打了腮红,倪半雪面颊有点红。 “老师,麻烦过来一下。”左枝唤她。 倪半雪当她有什么需求,走上前,一阵香味猝不及防袭来,左枝忽然俯身,干净雪白的腕部摁住她后脑。 倪半雪怔住,僵在原地不动。 左枝低额贴上她额头,野生眉一皱,喃喃着:“果然是发烧了。” 教室外泼洒而入的余晖,忽地被门口一道人影挡去部分。 少年长长的影子,投在地板上。 左枝余光瞥见了,抬起头看。 宋延琛刚跟人打完球回来,穿着白T和红色球服,一身蓬勃张扬的荷尔蒙气息还未散。 额角一滴热汗,顺着冷硬的面部轮廓下滑,凸起的喉结滚动,一手抄兜里,另只手垂在身侧,捏着一听开了拉环的蓝色罐装可乐。 铝罐水雾濛濛,有水珠凝在他指尖。 “啪嗒”滴落在地板。 他背光而立,左枝看不清他表情,但能敏感地觉察出,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同他一起的男生也跟着上了楼,说笑声从楼梯一路延伸到教室门口。 教室里的人转头望过去。 倪半雪也一样。 宋延琛收敛眸光,走进教室里,拉开椅子,大喇喇地敞腿坐下。 可乐罐被他“嗒”一下置在桌面,水珠下淌。 左枝没理他,劝倪半雪:“老师还是快去医院看下,开点药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呢。这边我会看着的。” 闻言,倪半雪莞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老师呢。” 左枝逗趣:“我可没有要抢你饭碗的意思。” 那群男生呼呼啦啦走进教室,拎了一大包吃的喝的,大嗓门招呼着: “琛哥请客,大家别客气啊!” 汽水、薯片、辣条……乱七八糟的气味,在教室里弥漫。 见倪半雪要走,有人硬塞了两袋零食给她。 还有人拿了汽水,分发给画黑板报的人。 岑思若和文娱委员接住,道谢。 左枝没要,正写着字呢,嫌粉尘太大,不适合干些吃吃喝喝的事。 弄完了,那些男生也散得差不多了。 暮色四笼,教室里开了灯。 左枝看宋延琛坐在位置上,正低着头玩手机,恶劣地把手上的粉尘抹到他脸上,成功收获他一声低骂。 宋延琛看她的眼神带刀。 她得意洋洋地笑着,朝他吐了吐舌尖,倒退两步,跟上岑思若的脚步,去洗手间洗手。 再回来,宋延琛已经把脸擦干净了,单肩挎包,准备同她一起回家。 可乐还剩一半,他拿在手里。 他请的那些零食和汽水,除了给岑思若和文娱委员留下的那两罐,其他全不知道给谁捎走了。 左枝忙完,才得闲喝口水。 一见他们什么都没给她留,有点恼。 岑思若正要把自己那罐可乐递给她,转眼就见她伸手拿了宋延琛的可乐。 他的可乐还有点冰,左枝拿到手,就要往嘴里怼,罐口距红唇不过短短一公分的距离,她忽地停住。 宋延琛和岑思若在看她。 她不小心把铝罐捏出咔咔声。 宋延琛双手抱在身前,好整以暇睨着她,下巴抬了抬,“喝啊,怎么不喝了?” “不想喝你的。”左枝把可乐往他那边送,伸出另一只手去拿岑思若递来的那罐。 还差一点才拿到,宋延琛出声打断:“以前不还说,跟我间接接吻没感觉吗?现在这样,是害羞了,还是,害怕有感觉了?” 几乎是下一秒,左枝心一横,倏地仰头一口灌下他的可乐。 咕咚,咕咚—— 汽水很冰,肚子发胀,有点刺激,有点紧张,心跳快得不可思议,体温和气泡在上升。 清楚意识到,他是同龄异性,而非“哥哥”的现在。 她的确害羞了,也的确有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