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李祐寅仰首,闭上酸涩的眼,“不想喝羹了,彰儿。” 凤仪阁外吹了一夜的风,叶梢作响。阁内红烛昏沉,人影撒了一地。 李祐寅搂了满怀软玉,不得餍足。 “这几日,我总在想一件事儿。” 辛明彰摸着李祐寅的耳垂,问:“什么事儿?” “如若一个女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心爱之人,会如何?” “心不甘、情不愿?嫁给心爱之人?”辛明彰枕着李祐寅的胸膛,道,“官家在说长公主么?” “你怎么知道?” “我如何不知道。”辛明彰起身,“长公主不过不想受未婚夫怨恨罢了。如若她对未婚夫无情,又怎么会不情愿?正因为有情有义,长公主才会左右两难。只是事已至此,长公主心有分寸,决会顾全大局,为官家分忧。” 李祐寅轻笑:“顾全大局?换作是你,你会如此么?” “妾身深知,国之爱为大爱,家之爱为小爱。甘为大爱而弃小爱者,勇也。以小爱成全大爱,还须付出莫大勇气与决心。阿姊是女子,官家不要对阿姊过于苛刻。” “我不苛刻。”李祐寅闭上眼,“我会再等等她的,也算是仁至义尽吧。”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宋·李清照《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diàn秋》。 注:文中想表达的意思和这首词原本的意思并不是很相符,小谢只是想用它来表达“思念”,但原词里不止思念。小谢还在学习中,用词并不准确~ 中秋节要到了,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39章 十三 在眉梢(五) 三日已过,贺近霖已经可以下床了。他想着要报答谢承瑢的恩情,特意去谢承瑢的帐子求见。 一见到谢承瑢,贺近霖就大哭不止,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军使待我有恩,我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将来我一定会报答军使!” 谢承瑢头一回见这样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好赵敛练刀回来,有人替他回答了。 “你家军使当然不用你报答,你在军营里好好的,就是对谢将军最好的报答了。”赵敛说。 贺近霖第一次见赵敛,觉得这人身材魁梧,看着很凶,和谢承瑢完全是不同的人。他不敢和赵敛对视,也不敢和他说话,支支吾吾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赵敛不悦:“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了?” 贺近霖摇头:“在下没有话要说了,只求谢将军安。” “谢将军会安的,你出去吧。” 贺近霖出去了,出门前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谢承瑢。谢承瑢坐在书案前,只披了一件灰色的外袍,看起来病弱不堪。 他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的,贺近霖想,又撑着帘子对谢承瑢作揖:“军使多保重。” 等人走了,帘子不再动了,谢承瑢才嗔怪赵敛:“你怎么对他那样凶呢,都叫我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赵敛笑说:“因为我感觉他做事没有分寸,又像是个没有主见的。” “为何这样说呢?” “我也不知,但就是感觉。我看他眼神中总有躲闪怯懦,就猜了一番。” 谢承瑢心想,你这样凶巴巴地对他说话,他当然躲闪怯懦了。但贺近霖似乎对谁都如此,不只是对赵敛。 “兴许是家世原因,他确实有些唯唯诺诺。我想在军营里多待些时日就好了。”谢承瑢说。 “家世?怎样的家世?” 谢承瑢叫赵敛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没人了,他才说:“家世么,自然是这世上最贫苦的家世。他父母都是佃户,家里很穷,几乎吃不起饭。” 在大周,土地并不都是农民自有,土地权多半是在地主、官僚手中。所谓“佃户”,便是向地主租地的农户。佃户须向地主缴纳地租,服劳役,有时形如奴隶,没有什么尊严可言。如若收成好,倒也能稀里糊涂地过活;收成不好,那命便不算是命了,只能由着地主“宰割”。 楚朝末年动乱,百姓民不聊生,珗州的大地主们见此,或逼迫农民卖地,或强行占有,将土地收为己用,大肆吞并。后太祖皇帝建立大周,定都珗州,虽重整了土地,但大地主还是大地主,佃农还是佃农,这身份是丝毫没有变过的。 “贺近霖的父母都是佃户,因贺母有腿疾,不能下田耕作;贺父身体也不好,劳力有限。贺家实在贫寒,迫于无奈,贺近霖才来投军。从了军了,贺近霖就能有俸禄养家了。”谢承瑢说。 “木石村虽远,却也在珗京,倒不至于走投无路饿死吧?”赵敛疑惑道。 “二哥有所不知,这珗京的土地呢,多半都在王孙贵族、富豪裕户手中。这几年打仗,光粮草补给就要耗费大量钱财。钱从何处而来呢?富户们自然是不会出的,只能从这些佃户身上挖下来。”谢承瑢说到此,微微垂眼,“延州这一战,打了一年半。出征延州,要从朝中调拨银两。钱不够,就要加大税收。豪户们吃尽肉,贫农只能吃糠,甚至连糠都吃不起。贺近霖的村子也是如此的,担子重了,连自己都无法养活。” 赵敛沉默片刻,说:“我先前还听人说,大周已有盛世之相。原来只是假象吗?” “朱门酒肉臭,二哥。珗京城内一片繁华,城外就未可知了。再者,打仗最烧钱。先帝休养生息这么多年,存下的钱,打完一个延州就不剩多少了。” “朝廷只要想克复西州,必须先拿下延州。延州本就难攻,还是西境入中原的重要关口,不先打延州,燕人便能从延州长驱直入,顺着均州一路猛攻,如此,珗京危矣。拿下了延州,剩下三州才能好打。现在官家不是有意要再征秦州吗?” 谢承瑢摇头:“朝中的事情,我并不知晓。不过征秦州不会那么快的,应当是要休整军队、恢复经济之后,才能再征。” 赵敛想起来什么,又问:“小官人家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何也来从军呢?” 谢承瑢有些发愣,不想回答,就抬头看着赵敛微笑。 赵敛这就知道了,自个儿拍拍嘴:“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你不必答了,当我没问好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和贺近霖一样,也生在佃户家。”谢承瑢轻轻叹了口气,“我家原先并非佃户,约有一百亩田,算是小富。我爹爹一心想要从军,加上我祖父母去世,家中田地便荒废了,多年未有种植。村子里的富户看上了我家的田,几番想要买过来,我爹爹都没同意。后来……” 后来富户为了讨好谢祥祯,领他去了珗州城内见世面,这便走进了录事巷,遇见了梁玉楼。谢祥祯一眼就被这样动人的舞姿所触动了,再听她美妙歌声,瞬时不可自拔。为了梁玉楼,谢祥祯把家中百亩荒田卖给了富户,拿银子赎回了她。 田没了,钱也没了,谢家就只能做佃农。谢祥祯是不会做佃农的,他在军营里,种田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