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禁军守卫的东宫里跑了!她跑了,孩子怎么办?那是皇家血脉。 寇从英在东宫找了好几天,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来求助皇后。 即便是白天,凤仪阁里也昏暗得看不清路。辛明彰倚在榻上,一手扇着团扇,一手撑着身子,幽幽望刻着花的漂亮屋顶。 “娘娘。”寇从英来为辛明彰倒茶,满眼疲惫,“妾身为娘娘扇风吧。” 辛明彰懒散地瞥寇从英一眼,问:“怎么了?太子又惹事了?” “瞒不过娘娘。” “哼。”辛明彰坐起身,依旧是轻轻扇着手里的扇子,“又怎么了?” 寇从英说:“前段日子,太子殿下曾与东宫侍女小红欢好过。” “我知道。”辛明彰抬眼,“她不会是有了吧?” “是。妾身找了御医来瞧,确实是有喜了。” 辛明彰心中腹诽:爹要孩子要了这么多年都要不上,太子弄了几次就怀了,还是亲父子吗? 寇从英说:“可是她不见了。” “不见了?!”辛明彰再不能扇扇子了,立转愠色,“能去哪儿?” “妾找遍了东宫,连水井都看过了,没有。”寇从英示万分歉意,却没有任何慌张神色,她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东宫任何一个地方都找不到她,她只能是已经跑出去了。” 辛明彰疾言厉色说:“这不是荒唐吗?她一个女人,如何逃得出东宫?有没有到外面找?” “正叫人小心在禁庭寻人,妾想着一定要将此事告诉娘娘。” “对,你做得对,这种事要先告诉我,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官家。不能让官家听到一点风声。” 辛明彰不能让这个孩子流落在外,于是托了纪鸿舟找人。她还是不准东宫的人说话,也不准寻找小红的禁军说话。 “皇家丑闻,你还想要多几条?找不回小红,你们殿前司也要负责。” 纪鸿舟领会她的意思,派了几个亲信,满珗州地找人。 ** 小红终于见到了杨思恭。 他们大概已经三个月没见了,可就这短短的三个月,杨思恭已经瘦得没有人形了。 杨思恭父母早逝,出宫之后就只能和姑父姑母住在一起。姑父姑母有自己的孩子,平日管不着他,虽然皇后赏了一笔巨财,但杨思恭生活已经不能自理,没办法花钱,这钱自然就落在姑母手里,贪掉了。 天很热,他一个人住在柴房里,早中晚会有人来送饭,其它时候根本没人管他。因他被太子伤了某些地方,拉撒全部失禁,兜不住就都泻在床上,一滩又一滩。夏天捂着,柴房臭气熏天,几乎不能近人。 小红站在门口呼唤他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惚,撑着上半身往门外望。他看见是小红,顿时泪满衣襟:“小……小红!” “是我!”小红踏进门,已经顾不上房里的臭气了。她快步走到杨思恭窗前,和他四目相对,泪眼婆娑。 杨思恭先是喜悦,随后又羞愧地要她出去:“你来这儿做什么?你不是该在东宫吗?莫非是皇后殿下放你出来了?” 小红摇头:“我逃出来了。” “什么?!” 小红坚定说:“我逃出来了!杨哥,我一日都住不下东宫了!” 杨思恭急得大喘气,他想起床,但身下黏腻潮湿得让他根本坐不起来。他担忧说:“你逃出来……他们会不会抓你回去?” “昨夜已经有人抓我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东宫里的人。杨哥,我遇见一个好人,他说他要带我出京。我……我想接你也走。” 小红回过头,把目光落在门口的谢承瑢身上:“就是那位官人,他说,可以让我们两个出京,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就走吧!” 杨思恭连连拒绝:“我已是这副身子,怎么能拖累你?我已经走不了了,躺在床上太久,我的腿已经发烂了,我走不了了!”他用力扭动污糟的头发,有臭味从被子里冒出来,连他自己都恶心得想吐。 “我照看你,杨哥……”小红哭起来,“我照看你一辈子,我们就走吧!珗州没有我们的活路了,我们要离开这里!” 杨思恭还是挣扎,可小红不顾他身上的脏,用力紧抱住他,“我们走吧……” “我不能走。”杨思恭也有眼泪落下,“我已经是废人了,你若是带着我走,就走不远了。红姐姐,你丢下我,可以走得更远。你在东宫做奴,我不想你除出了宫,还是做奴。” 小红无言,唯有泪下。她抽泣得快要发晕,却还是不舍得松开杨思恭。 “红姐姐,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吧。”杨思恭笑笑,“一辈子做奴,一辈子都脱离不了桎梏。眼下你能有自由的机会,就不要想着我了。我希望你能自由。” “可我永远都不会自由了!”小红松开了他,疯癫一般在屋子里乱晃,“我永远都不得自由了!我永远都不能自由了。” 她哭着笑、笑着哭,“天大的喜事,天大的喜事!人人盼着的喜事,落在我头上,我是生不如死!” 第225章 六九 玉碎珠沉(四) 小红没办法劝说杨思恭和她一起走,可她还是想为杨思恭做些什么。 她把杨思恭的被褥换下来,抱到河边去洗。今日还是很热,在河边蹲了一会儿,热浪就滚着水扑上来。 她豆大的汗直滴在水面,就像她的眼泪。 谢承瑢要帮她洗的,可她不愿。 她说:“官人救了我,我已经没有办法报答,又怎么能让你帮我洗被褥呢?” 谢承瑢就在她身边陪着,帷帽扣在头上,他感受到汗水凝湿了他的发。 他望着河面皱起的污色,没有话说。 “官人,我想明天就走了。”小红说。 “可我还没有给你找好去处。” “不用了,能走一路,就是一路吧。”小红无奈地笑笑,“我这样的人,去哪儿不都一样吗?” 谢承瑢看着她的侧脸,认真说:“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是没有自由的奴隶。” 谢承瑢伸手去挽河边的水:“你现在可以自由了。” 小红打了一会儿褥子,说:“到哪儿都不自由,这人世间,本就是不自由的。” 那浑浊的水流进谢承瑢的手心,他愣了半晌,本来想洗干净,可又有更脏的水流下来。他静静看着污水,说:“是啊,怎么样,都不是自由的。”他转头问小红,“你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你叫小红,你姓什么呢?” 小红摇头:“不记得了。我很早就进宫了,进宫之后改了名字,忘记原来叫什么了。”她拎着褥子的一角,让它顺着水荡,“小红这名字,是他们随便抽的,什么颜色都有,我是红色。” 谢承瑢不知道说什么,他说:“红色漂亮。” “是啊,红色漂亮。”可是小红一点儿都不喜欢红色。 她把杨思恭的被褥洗好了,挂在外面去晒。晒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