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这确实是一名美丽的女性。
阿纳赫特皱着眉,不假思索地反驳道:“神使不像是会沉溺女色的人。”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他觉得辛禾雪和他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蓦然回想起此前棕榈树下的一幕,辛禾雪将白色的长袍松散开,那是阿纳赫特第一次看见对方身上除却脸和脖颈之外的肌肤,尽管辛禾雪的腰间之下裹了缠腰布。
但是在布料无法遮蔽的区域,入目都是洁净的白,令人难以将肮脏的欲望之事与他想象到一起,就好像光是这样的想象,就会亵渎神明。
阿纳赫特因为舅父的打算开始烦躁起来了,他试图通过反驳找到不可能实现的点,来使舅父放弃这个打算,甚至好像忘记了自己和这位大祭司才是同一阵线的。
“之前你说过以毒液诅咒的噱头来动摇神使的名声万无一失,但是那条我们放出去的眼镜蛇根本没有咬到对方,我们的人传达了错误的消息,自作聪明,反而被摆了一道。”
阿纳赫特抓了抓头发,“如果不是这件事,我也不会被调去修建方尖碑!”
大祭司不急不躁,“那只是个意外,一时的失利不会过分影响最终的胜局。”
“阿纳赫特,如果你认为这只是简单的美色诱惑,你实在是过于轻视你的亲族了。你应该问我……”大祭司说,“这名女奴身上有什么独特之处,会令人为之疯狂。”
阿纳赫特抬首看向他的舅父。
大祭司笑了笑,“她来自亚述。”
阿纳赫特听过这个名字,那里离上埃及很遥远,要沿着尼罗河一直去到下埃及地中海沿岸,再穿过西奈半岛继续北上。
亚述与巴比伦比邻,但由于与巴比伦有和亲往来,他们对于巴比伦的了解远甚于对亚述的了解。
对于他们来说,亚述还是个尚且神秘的国度,有人说那里的人们都会一些神奇的魔药。
那位来自亚述的女奴说的埃及语腔调有些奇怪,但阿纳赫特还是听懂了,她在对他的舅父说,请另一个奴隶进来为阿纳赫特殿下展示。
女奴果真拿出了一瓶诡谲的药水,混合倒入一杯酒水中,浑浊的酒液掩盖之下看不出什么异样,也没有令人容易发觉的刺鼻味道。
然而在另一名埃及奴隶饮下之后,竟然真的露出了野兽发情一般的丑态。
阿纳赫特死死地拧紧了眉头。
大祭司幽声道:“这药水会让饮下的人暴露生物最本能的反应。”
生物最本能的反应?
那个人……也会有肮脏的欲望吗?
阿纳赫特还站在原地,神思却不知道去往了何处。
………
等拉荷特普和维齐尔商量政务结束时,太阳已经沉入了沙丘之下。
勤政的法老留下这位股肱之臣用晚餐,就连晚餐之时的谈话也离不开政务。
维齐尔提到了今日神使对于耕犁的新想法,但是又想起了什么,神情染上愧疚之色,“只是臣太心急,匆匆地带着神使大人前往山坡之上的旱地观察情况,神使大人似乎体力不支,险些昏倒在地。”
“是吗?”拉荷特普的眼皮半覆,“后来怎么样了?”
维齐尔道:“赛托殿下十分担忧,抱起神使丢下我们其他人就跑回王宫了,想必神使现在应该在宫殿之内歇息吧。”
维齐尔又念叨了两句,真诚的担心不像是作假,似乎已经在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之内就被神使折服了。
“当时神使的脸色相当苍白,想必是过度的热和阳光引起了他的身体不适,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语意中似乎有隐隐期待拉荷特普允许他在宫廷之内的行走,得以去探望神使的意思。
然而拉荷特普对此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在维齐尔用完餐之后就派遣人将他送出宫廷。
这让笃信神使深受法老宠信这件事的维齐尔,有些摸不准认知了。
法老到底是如何看待……
这位在预言中会引领上下埃及统一的神使的呢?
在仆人们将晚餐收拾下去的时候,拉荷特普走出了这座宫殿之外。
底比斯中央的王宫是一座庞大的建筑群,宫殿廊道回环,莲花柱与开花纸莎草式样的廊柱矗立在宫廷之内。
神使的宫殿其实离法老的起居殿甚至与行政宫殿的距离都不远,真正地比邻这个国度的王权中心。
拉荷特普不得不诚实地承认,辛禾雪的存在确实让他感到意外,对方显然拥有着渊博的知识……
那些知识让他感到对方不属于此方凡世。
交谈时有那么几次,拉荷特普简直要相信那巨石预言,相信对方真的是神灵的使者,或者说,就是真正的神灵。
然而,拉荷特普很快又摈弃了这个念头。
尽管他出生于这个世界,但拉荷特普是一个无神论者,当然,也不全然是。
他只是认为,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神灵,那么也都是些不会顾及人类的神灵,他们不会给人类带来指示、带来惩罚。
一切凡世的纷争都是权利倾轧的结果,祭司们争夺着对神意的解释权以居于高位,而法老通过“化身神灵”来使自己的王权获得正当性,并延续王朝。
拉荷特普只认为辛禾雪是个聪明人。
奈弗尔-伊阿赫……
是一个聪明到令他忌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