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着折扇笑笑道:“各位是要同我在此处耗着?那我便陪陪你们,小简,看茶吧。” “呃……” 力气直到用时,才恨自己不够健壮,师尊那么柔弱的一个人,他居然根本背不动,只能半抱着搀着,才费劲地赶到那处白梅树边。 将夜带他到了潭水边,却不知该做什么。 师尊又处于昏迷之中,身体滚烫地要命,苍白的脸颊因为热度而泛上一层不正常的红晕,脖侧耳根下的重瓣红梅散发出的幽光越来越炽盛,就像是要绽放到荼靡。 将夜急死了,他把云谏小心翼翼地平放在潭水边,摇晃着云谏的肩膀。 “师尊,你醒醒。”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任是将夜一直呼喊,他的师尊都没有丝毫反应,将夜握着云谏的手,实在想不出办法,只好试探着将自己身体内的灵流往云谏身体里灌。 强悍磅礴的灵力如今尚不能受他控制,跌跌撞撞地沿着灵脉涌出,又毫无章法地往云谏身体内冲击。 也不知是他灵力太强大,还是云谏被这种冲撞刺激到,总之,那双紧闭的桃眸总算是掀开缝隙。 一眼就看见少年慌张的脸上落满了无意识流淌下来的泪痕。 但他实在没力气去安抚少年。 他感受到了弱水潭瘆人的寒气,耳边似乎能听见锁链急促的碰撞声,像是急着索命。 云谏强撑着暂且清醒的意识,喑哑着嗓子对将夜说:“现在就离开。” “不!我不离开。” 少年猛摇头:“师尊,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办?我怎么帮你?” 云谏实在没什么力气了,他眉头紧蹙,甚至有点凶地命令道:“听话,我要你听话……转过身去,别看……” “呃……” “往外走,别逗留……离开这里。” 将夜不想的,可是师尊头一次这样固执地让他离开,他犹豫了。 却见师尊忽然扯出一抹笑,强忍着痛苦,温柔地看着他说:“别担心,我……我只是要疗伤,你别看,转过身去。” 师尊浑身都在颤抖,痛苦至极,却一直在等他转身离开,仿佛他不走,师尊就要一直忍着…… 他心底好难过,没有再忤逆师尊。 将夜松开了手,听话地转过身,还未走出两步,就听见一声极隐忍极克制的闷哼。 浑身觳觫,拳头攥紧,指甲嵌入血肉,狠狠摇着牙关才阻止自己忤逆师尊地命令。 但也仅限于此了,他做不到转头就走,只能背对着不去看。 看不见,但所有的声音都漏进耳中。 云谏意识模糊,离得远了,他也看不见将夜并未走开,只有他能听见的锁链碰撞声一声比一声催促,他控制不住身体,蓦然化作一只雪羽长翎的白鸟,白梅树上的锁链张牙舞爪地朝他袭来,转眼缠覆全身,猛地将他扯去潭水中央。 眼前的晴日已被浓云遮住,乌泱泱的黑云压得低沉,像是要下雨。 将夜隐约间似乎听见了什么锁链碰撞声,他想回头去看,但又不敢忤逆师尊,师尊那么认真地嘱咐,他实在不想让师尊不悦。 可是…… 他听不见师尊的声音,连忍痛的闷哼都听不见了。 他仰头看着骤然变色的天空,听见雷声轰鸣,白日夜妖,周围极暗,却有极光忽闪,而后,那道闪电倏然劈头盖脸直坠而下,朝着将夜身后的白梅树袭去。 将夜慌乱中,将师尊的叮嘱忘了个一干二净。 蓦然回首,潭水边,躺着的人消失不见了! 只有白梅树上某一处,被闪电击中,隐隐闪耀白光,紧接着,又一道闪电落下,直直朝梅树袭去! 将夜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冲过去,大声喊着:“师尊!” 可没人回应他。 直到…… 他看清冷冽的潭水之中渗出一滩被水溶淡的红,淅淅沥沥的血一滴滴落在潭水中,溅起涟漪,又极快地被潭水彻底拽入深渊,吸收干净。 似乎一种令人难以置信,使人魂灵觫然的真相渐渐浮出潭面。 白梅之中簌簌轻颤,锁链声犹如从遥亘的长夜中泛着舟楫渐渐靠近,直到刺穿耳膜,剧烈的颤抖挣扎摇地那锁链哐当作响。 “师尊。” 将夜控制不住得浑身震颤,眼眶蓦地湿润。 一颗从来也不怎么聪明的脑子竟在这一刻明晰如透镜,晃着那刀刃直戮心腔。 他什么都不想管了,也不在乎师尊让他转身走开的叮嘱。 迈入寒冷刺骨的弱水潭,冻到腿脚麻木也要一步步咬牙忍着,靠近潭中央的白梅树。 他看见了…… 那簇簌簌颤抖的繁密白梅中,一尾漂亮的翎羽垂落树枝,疼到整个身子都在颤。 他看到了,白梅染上的靡丽艳红,那是师尊的血…… 他看到了,缠缚深勒双翼的锁链,禁锢住的是他的师尊…… 他看到了,深深扎入骨骼的钉子,是在要他师尊的命啊…… “师尊……” “师尊!” 他喊着他,一遍遍喊着,可茂密花丛中的那只华羽白鸟并没有听见,早已陷入疼痛的深渊中,对外界无从感知。 只是忍着,忍着,再咬牙硬撑着…… 这样的疼痛和折磨总会到来,也总会散去,接着再次袭来…… 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 总会习惯,习惯了千年了…… 夜未至,盈月却已凌空,本不该在此刻到来的夜已经到了,本不该在今日盈满的月也已圆润。 耳边的雷鸣声静止了,眼前刺目的闪电也消弭了。 唯独潭水中央的那簇白梅花丛依旧颤着,一切还只是开始,一切难以结束。 幽静的水潭倒影着圆月,水声哗啦,被艰难徙倚的少年搅晃出圈圈涟漪。 明明不大的水潭为什么要走那么久? 为什么明明不远的白梅树要那么难以企及? 将夜不知道自己究竟费了多大力气才攀上那株虬粗的白梅树,才将那只浑身缠缚锁链,双翼深扎钉子的白鸟抱入怀中,那双雪白的羽翼几乎已被鲜血染透,昏迷不醒中,还是若有感应般,掀开缝隙,露出琉璃珠瞧见了将夜,而后便使劲挣扎,似乎是在斥责将夜不听话。 但白鸟实在没什么力气了,那点挣扎只是让伤口撕裂地更疼,疼到又昏厥过去。 只隐约听见,少年哽咽着喉咙,近乎泣不成声地安慰他。 “师尊,你别赶我走。” “我都知道了,你别怕……我陪着你呢。” 白鸟就算是昏厥过去,那种非人能承受的疼痛还是不断折磨他,身体无意识地痉挛,抽搐,又因本能寻觅温暖,潜意识中往将夜怀里钻。 那双琉璃珠般的眸子,除了师尊,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