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了声。 陆思辙说得好像无可辩驳的样子,他一下子也找不出什么否定的理由。只能任由身后这人窸窸窣窣地躺好。 “睡吧。”陆思辙说道。 睡吧。 周庭沅闭上眼。 …… 可能是太累,周庭沅睡得很沉。 他没做梦。意识恢复时,身上还横着个手臂。也许是刚醒时动了动,背后那人也清醒过来似的,手臂紧了紧,将他更重地按回怀里。 周庭沅清晰地感觉到陆思辙的鼻尖贴在自己颈侧,温热的呼吸在耳畔流连。过了几秒,陆思辙亲了下他的腺体,开口:“醒了?” “……嗯。”周庭沅一激灵,应道。 陆思辙又吻了吻周庭沅露在外面的脖颈,而后干净利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还早。你可以再睡会。”他说,“下午和我一起去一趟军部吧。” 周庭沅睡不着,于是也坐起来。 “去军部么?”他有些疑惑,“可以啊。” 陆思辙看出了他的疑惑:“去化验那管药剂,而且……” 他笑了笑:“汪浅要把岩雀的芯片还给你。” 周庭沅愣了愣。 把芯片给出去的时候,他就做好了从此便交给汪浅的准备。 毋庸置疑,汪浅是一个优秀的机甲驾驶员。 他很适合岩雀,如果当初周庭昀不采取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岩雀本就该是他的。 现在物归原主,合情合理,理所应当。 “他认为这是你的。”陆思辙弓下身,很有耐心地说,“其实他一直都很认可你,只是有点……” “有点……?”周庭沅不明所以。 “恨铁不成钢。”陆思辙有些无奈。 “他这个人一向都直肠子,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只觉得你这样一个人,为什么非要和他们同流合污呢?” “我……”周庭沅说不出话来。 他并未感觉埋怨,更多地夹杂在情绪里的,似乎是诧异。 原来汪浅是这么想的吗? 周庭沅抿了下唇。 他原来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可耻的、懦弱的小人。 “总之他觉得自己只是借用。” 陆思辙说:“想有仪式感点,亲手还给你。” “但岩雀本来就应该属于他。”周庭沅仍是觉得不妥。 “你可以亲自和他谈谈。”陆思辙揉他温顺搭在额前的碎发,“这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 “嗯。”周庭沅点点头,陆思辙的指尖碰到眼角,让他不由得眯了眯眼。 “那我去和他聊聊。” “好。”陆思辙直起身,“小沅,收拾一下吧,准备出门。” 又是个大晴天。 天穹破碎的地方已被补好。冬季的天空少有地干净澄澈,飘着几朵厚重的云。周庭沅斜斜靠在椅背上,漫无目的地看着天空中的云朵飞快向后消失。 “明天就要下雨了。”陆思辙随口道,“怎么和夏天不一样,12月的气候总不太好。” “这大概,是以前就有的习惯。”周庭沅听到后,便下意识地解释道,“为了让首都星的人记住曾经在地球上的生活,所以这里的天气也都按照地球的一年四季来设定。” “是吗?”陆思辙挑挑眉,“可我听说,地球的一年四季,在每个不同的区都不一样。而首都星,却处处都是同一个季节。” “好像是的。”周庭沅眨了下眼,“我听说,似乎是设计天穹的人觉得,这样会显得首都星区域划分太明显吧。” 陆思辙耸肩:“现在还不是一样。” “嗯。”周庭沅认同道。 “说起来,除了首都星,其他的地方都没有这样。”陆思辙说,“我的老家,以前只有夜晚。” 他顿了顿:“南方军区大部分星球,其实也都是这样。” “只有黑夜吗?” “是的,”陆思辙点点头,“光照是很珍贵的东西,只能留给食用作物种植。别的就顾不上了。” 车驶入军部大楼,陆思辙便点到即止地停住了话题。 时间不算早,但军部大楼的人已经不少了。陆思辙领着周庭沅往电梯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他们已经到了。” “要先去化验药剂吗?”周庭沅问道。 “他们就在那里。”陆思辙答,“顺路。” 脚步声夹杂在嘈杂的人声中。周庭沅偏过头,看着陆思辙轮廓分明的侧脸。 来的是军部大楼,陆思辙穿的是南方军区的军装。 他穿军装时一向很好看,身姿笔挺,宽肩窄腰。军装冷锐的线条和他的气质格外相称,让他如同一柄冰冷的枪,既锐利又强硬。 周庭沅出神了几秒。 正在他发呆时,身后却骤然响起一阵急促沉闷的脚步声。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听见有人在叫陆思辙的名字。 “陆思辙!”那人声音很大,语速很急,“你等一下!” 陆思辙步伐一顿。周庭沅转身,正好看到昨天他们曾提及的张肃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这人乍一看并不狼狈。他也穿着南方军区的军装,肩上的肩章闪闪发亮。只是纵然打眼望去十分体面,他略微佝偻的背脊,以及泛青的眼眶,都暗暗地显出色厉内荏的意思。 “张叔。”陆思辙语气淡淡地叫了他一声。 “陆思辙。”张肃盯着他,“你就真的要对张叔赶尽杀绝,是吗?” “张叔指的是什么?”陆思辙丝毫不接茬,只反问道,“对您儿子张理,我尚且手下留情了。如果还有别的诉求,也不必再谈。” “手下留情?” 张肃那张原本冷硬强势的脸庞上流露出愤怒的神色。 “陆思辙,我记得我当初,是拿你当亲儿子看的。” “你的身份,你的资源,我一手为你操办。” “当初,我为了操心你被赶出首都星的事情焦头烂额,没来得及帮小理处理,导致她被首一退学。”他咬牙切齿,“我亏欠了小理多少,又为你付出了多少,你难道不心知肚明吗?!” 陆思辙冷淡地看着他。 在这一番剖心的叙述中,他的表情竟没有一丝波动。 “我原以为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张肃见陆思辙这副模样,眼底涨起血丝。 “可你现在,竟然是一点旧情也不念啊!” “你没有良知吗,陆思辙?”他质问道,“难道你一点良知都没有吗?” “我有没有良知,我不知道。”陆思辙终于开了口。 他漠然地看着张肃,语气平淡:“张叔,我也曾经把你当父亲看。” “但您和您的儿子这些年做的事情,”他说,“我当然心知肚明。” “该还的,不该还的,您早该清楚——我都还给您了。” 第68章 并非独行 张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