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姐儿,那姐儿一来便往沈却怀里靠,这哑巴哪里见过这阵势,先是吓了一跳,而后便很不知怜惜地推开了她。 这南边的娼姐儿,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倚到人身上,那更是水一样。 这姐儿只以为他是脸皮薄,当着主子的面,不敢同她亲热,说话间,人又倚到他耳边:“那贵人主子眼下也正忙着呢,那几个小唱且够他受得了,哪还顾得上大人你呢。” 说着便伸指在他心口处点了点,很霸道地:“大人眼睛不要往别处看,只看着奴家便是了。” 而首席上的谢时观眼弯着,指节在那案桌上捏得泛白,他似笑非笑地看向那长官:“驿丞这是做什么?” “殿下,只顾埋头苦吃多没味啊,正巧今日此地也来了好几位大人,都难得来一回咱们这儿,该叫贵人玩得高兴才是。” 他自以为是投其所好,又以为是这位传闻中的摄政王放不开,便用眼神支使着那几个小唱主动些迎上去。 “都愣着做什么?还要殿下请你们上去吗?” 于是那些穿红着绿的男孩子们便一个接一个地迎上前来,捏肩的捏肩,捶腿的捶腿,更有个要往殿下身上坐的,谢时观一个眼神便要他滚开了。 那驿丞摸不清谢时观的脾气,僵着张脸问:“殿下,是卑职挑来的这些小唱不合您心意吗?” 合不合他意倒是其次,可眼看着那姐儿拼了命地要往沈却身上黏,酒盏托在胸前,那样风骚地要他埋头去吃,殿下就想提刀把这驿丞给砍了。 “殿下?” 谢时观心中火起,干脆一脚踹翻了那摆满酒菜的桌案,菜汤汁水飞溅出去,撒了那驿丞一身。 一时间,满坐寂然。 殿下才不顾他们眼光,直直走到下首,把那哑巴从席面上捞了起来,又狠狠地瞪了那娼姐儿一眼,吓得那姐儿胸前的酒盏都歪倒了,浇湿了襟口,埋首下去,叩在软垫上颤。 使性子为难个娼姐儿,肯定又要惹得那哑巴看不起,因此谢时观只吓她一吓,倒没有真要人惩她,只是一言不发地拽着那哑巴走了。 第七十一章 今日这场晚宴的主角都已离了席, 哪里还有人敢不要命地留下继续吃,因此殿下一走, 那些酒菜歌姬, 乃至于小唱娼妓,也都一应撤去了。 谷雨同小满二人紧跟着便起了身,跟上了雁王背影, 一道进了那驿丞为王爷备下的那套上房。 门栓刚上,二人紧接着便在这屋里翻查了起来。 沈却下意识也想跟着他们一道, 但却被谢时观按着坐下了:“让他们忙便是。” 见有人在忙, 这哑巴便坐得很不安稳,抬手比划道:“那驿丞有问题?” 谢时观看着他,似笑非笑:“你也发现了?本王还当你什么也不知道呢, 觉察出了端倪, 却还溺在那姐儿怀里,你倒很会享受。” 沈却方才压根就没多碰那妓子一下, 可这事儿他就是有嘴也难辨, 很难解释清楚,因此便干脆自动略过了殿下这句揶揄:“属下以为他……有几分古怪。” “还好, ”谢时观攥住了他抬起的那只手, 捏在手里揉, “没在那水乡里待傻了。” 至于究竟是何处古怪,这主仆二人之间自不必多说, 各自都心领神会了。 那驿丞不过只是个不入品的职衔,再加上此处山高皇帝远,与京都并无多大交集, 可此人却如此了解雁王喜好——方才送上来的一应是清秀的小唱。 虽说殿下从不瞒着自个爱好, 可除了京都那一批圈里的心知肚明之外, 也没人敢拿着这事举国宣扬。 况且他们事先又并未选定在此处驿馆整顿,全是为了那啼哭不止的小崽子才匆匆在此停歇,此人又怎么事先去打听呢? 就算是匆匆打听才得知的消息,可传唤小唱、设宴摆席,通知在此地任职的几位官员,都得费时间准备,可那驿丞看上去却不慌不忙的…… 像是早知道他们要来。 “这一路上想必早已有眼线盯着了,”谢时观信手倒了盏茶出来,这茶水还是烫的,他端起来嗅了嗅,而后笑道,“上好的龙井,那老丞相倒很舍得。” 沈却愣了愣,有些没明白殿下这是在说谁。 谢时观便解释道:“宰相肚里能撑船,他那肚子,撑两艘也不为过。” 后头那正在翻看瓷瓶摆件的谷雨闻言,脑海里顿时浮出了那驿丞的模样,一时间憋笑憋得肩膀都在颤。 沈却本来也不觉得好笑,可瞥见他在那儿悄悄地抖,唇角便不自觉地弯了起来,面颊上现出一点浅浅的酒靥。 殿下一直在盯着他看,这会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在他那酒靥里轻轻戳了一戳,可那酒靥却像是被他一指点破了,转瞬便消失不见了。 那哑巴眼又低了下去,面上透出了几分难堪,好像在他面前笑出来,也是什么错事。 “本王有不许你笑吗?”谢时观逼他抬起脸,对上他目光,可这哑巴却又下意识地慌乱错开去,仿佛他是什么豺狼虎豹,“有吗?” 沈却摇了摇头。 片刻后才慢吞吞地抬起手,低低地:“伺候人的仆从,在主子面前,最好不要有喜怒哀乐。” “谁说的?”殿下不知为何,好像又起了怒。 这话是师父教给他的,可殿下如今似乎正在气头上,沈却不敢说,只手语道:“是属下、属下自己想的。” “不是说了,往后再不用你伺候人了,”谢时观看着他,眼里愠着几分薄怒,“本王告给你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半句也不往心里去。” 沈却其实是记着的,殿下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得,只是不敢真的往心上去罢了。 那头谷雨一边翻查着,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他们这里的动静,照理说主子的私事,他们这些做死士的,合该是闭目塞听、装聋作哑的才合礼,但谷雨却很管不住自己这两只耳朵。 可听着听着,这两人间好像又闹起了什么不快,不过听起来倒更像是殿下单方面的不快。 没过一会儿,那哑巴便起身出去了,谢时观正在气头上,也没叫住他,只在他走后,将小满唤了过去,嘱咐他道:“跟上他。” 末了又低声埋怨似的念了句:“明知这驿使古怪,还要往外头跑。” * 沈却心里一直记挂着,殿下今儿睡了一整日,这会儿醒来了,也不过才用了几口食膳,怕他饿得难受,因此他便跑到这楼底下借用了膳房。 又见这里头有现成的熬好的鸡汤,因此便干脆给王爷下了碗鸡汤素面。 房中的谢时观只半刻不见他人,心里便很不爽快,以为这哑巴是放心不下那小崽子,又跑去看了。 沈却推门走进来时,殿下正想要冲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