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地将帕子收在手里,嘴角的笑容完美无瑕,睫毛掩去眼中的落寞,“我在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你了。” 曲莲有些恍惚,往事如隔重云山岳,他已记不起来很早很早以前发生过什么了。 正当他失神之时,台上忽地扬起一阵炎炎烈风,周遭弟子的喝彩声骤然拔高,曲莲下意识望过去,便见到一个多日不见骄横跋扈的人影。 洛荧一身玄色劲装落在斗佛台上,腰间镶金墨色玉牌轻轻扬起反射出灿然日光。他身形太过高大,猿臂狼腰,年纪轻轻便威压如雷,光是站在那儿手按在剑柄上便让人心生惧意。他不说话时面上倒看不出什么神色,但两道剑眉浓且粗犷,斜飞入鬓,一双眼即便是在放松时也如鹰隼,亮得骇人。 他不经意地往台下这一隅瞥来。 洛英虽为云天宫丹鼎阁阁主,却向来不以权势压人,此次前来剑塔观战也只是以洛荧兄长的身份,是以并未与秋声阁阁主及各门主坐在楼台之上。但寻常弟子自然还是敬重他,给他留了一块清净阴凉之地,正好在一棵古梧桐树下,因此分外好找。 这一看便看见了洛英身边提着一把破剑的曲莲。 洛英冲他抬了抬手,眉宇之中带着几分揶揄。 洛荧好些日没见曲莲,又被兄长这么一打乱,顿时面上一红,连忙转过头,见对手正皱眉审视着自己,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场,咬牙匆匆拔出不报剑,剑虹猛地蹦出火花,像个毛头小子向对手冲了过去。 “洛二这下盘有些不稳啊……” “怎么这么心浮气躁的。” 有人顺着洛荧方才目光寻过去,见着梧桐树下一站一坐两个赏心悦目的人影,眯起眼睛赫然道,“咦?这不是……?” “这不是那个……那个傻子……” “那个向洛二当众示爱的……叫曲莲嘛!” “噌”! 洛荧眉心猛地一蹙,两人在台上化为两道虚影猛地撞在一处,两柄上品灵器剑身相撞,迸发出滋滋灵光。对方瘦高的身躯压近,年纪轻轻却板着一张脸十分古板,声音亦是古井无波,“刀剑无眼,二公子需得专心些。” 洛荧手腕一震,周遭空气如水纹荡开,一推一送之间,威压如平地一声雷猛然将那人震开。他竖剑于身前,撇嘴一笑,“如今的秋声阁,还没遇见能让我专心的人。” 嚯,好大的口气! 秋声阁考校每半年一次,根据上次考校将弟子分为天、地、人三大级,每一级中又细分为甲、乙、丙三等,为减少车轮战消耗众人体力,均是势均力敌的弟子进行对垒,胜者升级,败者降级,如此往复。从来天字甲等全秋声阁唯有一名,天字乙等三名,如此类推,而洛荧便在去年夺得榜首。 然而云天宫弟子众,尤其秋声阁弟子勤耕不辍,每年都有后起之秀,而眼下与洛荧对战者便是仙门八大世家之一凛州沉雪关成氏嫡子,去年的天字乙等,人道冷露无声的成璧,洛荧此言一出,实在猖狂。 年中考校于云天宫弟子而言是半年一度的大事,不仅关于每位修士自己,也关乎他们所在的家族和门派。止水居除了洛英前来观战以外,一列止水居弟子身着黑甲站在台下,乌压压一片气势骇人。而沉雪关也不示弱,成璧之上有三位兄长,是日竟然来了个齐,说来他们的名字也是有趣,分别叫成墙、成关、成守,成璧原先还有一名兄长名为成壁,不过年幼早夭,于是他出世后又取了个谐音。 他们的名字摆在一处确实好笑,若是放在其他地方,免不了要被人嘲笑为人爹娘的是不是没读过书。然而谁也不敢笑沉雪关。因为沉雪关世代在凛州苦寒之地死守九州最险的关隘冰原之门,成家家主之所以给儿子们取这些名字,也正是希望他们能够坚守先祖留下的任务,守好这一扇门,庇佑门后万里江山。 成璧被洛荧挑开后身形丝毫不乱,身轻如燕在空中滞留片刻,竟如一叶小舟在江海般的急流中顺流而下,反而借洛荧的力如鹞回撤足尖在地上一点,骤然发难翻身转袭洛荧面门。 成璧之所以得名叫冷露无声,其一是因他冷面寡言,人道是“如丧考妣”,其二正是因为他轻功极佳,出剑速度极快且悄无声息,光天化日之下对战尚可,若是周遭有遮蔽之物,往往在人尚未察觉之时他已可取其性命。 成璧速度极快,身形雁过无痕,转眼间已在半空中刺出整整九剑,却都被洛荧或闪避或叮叮当当地挡了下来。成璧脚尖踩在不报之上纵身跃起,借着洛荧的膂力和自身的重力猛然当头劈下,台下一声声惊呼都噎在嗓中喊不出来,但洛荧丝毫不避,手腕一提,将其威力硬生生截住,剑身相撞的一刹那,洛荧手腕一转,欺身而上,不报如车轮翻滚,凤首剑柄张牙舞爪,就势将成璧逼退数步。 洛荧如雷不可硬抗,成璧却如风无处不在,一人强攻压境布下天罗地网,一人从容回退随机应变,待卸去不报上力道后骤然抽剑身形一跳,让不报击了个空,下一秒成璧大鹏展翅,雪亮剑光已横挥而来劈向洛荧的腰际。 “铮”! 洛荧反应极快,弓步格挡,剑身耸立一路划过成璧的剑,在空中画出一道精绝的弧形,剑尖直点他喉间。 两人旗鼓相当,见招拆招,均以剑术相博为主,唯有双剑相抵之时才有灵流相撞溢出。一时剑影如狂风拂过湖面,粼粼波光令人目不暇接,两人身如柳叶时分时合,台下观战者无不啧啧惊叹。 树荫下有细细凉风,洛英银色长发微动,他余光瞟见曲莲看得长眉紧蹙,宽慰道,“不必担忧。秋声阁考校而已,小荧势在必得。” 曲莲担心的却不是这个。 他下意识道,“他何时变得这么弱?” 洛英置于轮椅上的手猛地一顿,不自在地蜷起手指。 斗佛台上的洛荧身形骤然一滞,不可置信一般微微侧过眼,成璧的剑光如影随形,他狼狈闪身连连后撤数十步躲过,却被成璧的剑风割下一片衣角,错愕过后眼中升起熊熊怒火。 洛英白玉一样苍白的手几乎与轮椅融为一体,停顿片刻后又轻轻敲起指尖,“秋声阁考校,台上两位都以剑为武器,自然以剑法为主,其意也在切磋。” 曲莲仍是蹙着眉,“凶狠有余,灵巧不足,只以威压制人,不通机变。他不适合用剑。” 不止是剑法上不足,心境亦是不足。恃才傲物,安于现状,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倒与他当时的情境很像。 “那他适合用什么?”洛英的眼神看过来。 曲莲垂着头,看着地上一片碧绿的梧桐叶,在风中轻轻颤抖。“刀。他适合用刀。” 风大了,那片叶子翩然远去。 曲莲抬起头,十分疑惑,“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