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细皮嫩肉,一看便不是阳州人。 宇文纛让他睡在自己帐内,遣军医给他医了里里外外大大小小各种伤口,好在他命很硬,当晚便醒了。 宇文纛至今都记得他醒时的情景。 裴文喻睁开眼,先是呆滞地望着帐顶。他没有转头,始终没有。他眼中渐渐地聚集起一点恨意,像一颗火星跳进油锅里,骤然炸了,沸腾扬起滔天仇恨,他咬牙切齿,恨得孱弱的骨骼都在颤抖。 后来宇文纛问他当时在想些什么,裴文喻没有说谎,他说他在想,如果他能回去,他要杀了他的继母,扒干净她的衣服,拿狗绳拴了她的脖子游街。他要把她生的孽种也丢到关外,让他尝尽自己受过的苦头。 可是他很快想不下去了。 他手腕的戒环晕开刺目血色,一道道天雷在他体内流窜,他本来就遍体鳞伤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 是一只大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那手真的很大,干燥又温暖。 “别想了。”宇文纛拧起眉毛,他就像他的身躯那样沉默又可靠,“都过去了。” 那双眼里的恨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滴泪,很大的一颗。 -------------------- 请问裴文喻为什么要耍鞭子? A. 打宇文纛 B. 打自己 C. 耍酷 D. 渲染气氛,预示故事悲惨的结局 哈哈统一说一下,宇文纛念到,军中大旗的意思;钟夔念葵,一种神兽据说能召来风雨,阳州缺水所以取的这个名字。 他们是生僻字父子hhh 第83章 捌拾参 [捌拾参] 裴文喻伤得太重,开始宇文纛还怕救不回他。然而他求生意志极强,或许是要撑着这一口气回去复仇,不甘心死得这样不明不白。他有一副来自南地的身躯,却如同瀚海中的沙棘一样顽强坚忍。 他和宇文纛说的第一句话是宇文纛扶他解手时,宇文纛要帮他解衣,少年梗着脖子怒吼道,“别碰我!” 尿没尿出来,他先哭了,宇文纛张着手臂动弹不得,不知是该离他远些,还是抱一抱他才好。 几日后宇文纛的妻子荆氏带着小儿宇文夔来给他送饭,进了他军帐不见他人,床上还躺着个半死不活的人影,登时黑下脸来,“哪来的混小子,上别处玩去。” 裴文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个死人。 荆氏拧起一双细眉,伸手呵斥,嘴里喊着“去”。 “去不了。”裴文喻懒洋洋地回道,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腿断了。你扛我出去?” 不久宇文纛回来了,帐外传来两人的争吵声,荆氏的嗓音又尖又利,宇文纛一退再退,十分不解,“……他只是个孩子。” “你怎么不让夔儿睡在这里?你几日没回城看夔儿了,在这里看着别人的孩子,宇文纛,你好伟大啊!” “……”宇文纛有口难辩,“金沙关风沙大,是你不让夔儿待在这儿,怕我照顾不好他……” “你是照顾不好他,你忙着照顾别人的儿子呢!怎么,我起早贪黑拉扯夔儿,照顾你宇文家的老母,还成了我的不是?” 宇文纛不善言辞,在她面前只能节节败退,“……那你究竟想如何?” 不多时进来两个小兵,拿着担架把裴文喻扛了出去。经过宇文纛时他万分歉疚地望着裴文喻,荆氏就抱着幼子在旁虎视眈眈,裴文喻的眼中又闪过仇恨,但他很快偏过头去。 他被转到停放伤员的帐中,周遭许多半死不活的人,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恶臭。 当晚宇文纛来找他,他半跪在裴文喻面前,讨好似的帮他掖了掖被子,“对不住。” 裴文喻看不懂他。 为什么明明宇文纛是他的救命恩人,可在他面前反而宇文纛是更加小心翼翼的那一个。 裴文喻想了很久想明白了。或许他就像宇文纛捡回来的一条狗,实在太可怜了,宇文纛又是这么一个狂妄自大的人,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能保护世间所有弱小,于是对他生出一股一往无前的责任感。 哪怕他裴文喻再受一点点委屈,都好像是宇文纛呵护不利的错。 “你快点好起来。”宇文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起来就能离开这里,回你家去了。” 可真等裴文喻好起来,能跑能跳了,他却不想回去了。 宇文纛问他叫什么,他说自己叫阿喻。 和裴家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恶心,但是单单这个字,喻,是他娘亲留给他的。 每次荆氏来都拿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或许是他长得太不像阳州人,细皮嫩肉,唇红齿白,让她下意识地感觉到了危险。 每当此时裴文喻就会格外恶意地对她扬唇一笑,一双桃花眼顾盼生姿,再配上眼下那粒楚楚动人的小痣,引得她愈发浑身难受,只能紧紧地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抱紧了宇文夔。 这就愈发碍眼了。 裴文喻心里知道她时常发作一部分是为了自己,大多是为了宇文夔。真好,为母则强。可惜他的娘亲去得太早,他从来都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 他的娘亲……他的娘亲。 这两个字只能在心底一闪而过,是不敢放在舌尖念的,一念就要催下泪来。 阳州的天空清澈得像水,星星很亮。每每裴文喻看着夜空一颗颗璀璨星子,想着他娘也许在天上看着他,看着他在这浊世零落成泥被人碾在脚下,她得有多难过呢。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还要她看这些腌臜事,她会有多痛不欲生。 宇文纛自己不过廿十出头,已经有个极其黏人的儿子,总是抱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叫“爹”,要了糖吃回过头神气活现地和裴文喻炫耀。 裴文喻就和宇文纛一起练刀,他使惯了剑,换个兵器上手也快,再跟宇文纛学骑马射箭,宇文夔手短脚短,只能被安在椅子上瞪着眼睛看。 那日裴文喻拉住宇文纛,宇文纛回过头来。 那天很晚了,太晚了,月亮又很大,正逢十六,又大又圆。 裴文喻颤抖着问他,“我能不能……”他颤得厉害,再羞于启齿的话也忍着说出口了,“我能不能也叫你……爹?” 他太羡慕了。 宇文夔能那样肆无忌惮地抱着他的脖子,他太嫉妒了,他嫉妒得发狂。 “啊?”宇文纛是个不解风情的傻子,当下挠了挠头,“我没这么老吧……我也就,大了你五六岁?” 他一边解衣一边往井边走,拿井水兜头往身上冲,“我成家早,过几年你也差不多……” 裴文喻一声不吭地跟上来,忽地伸手往他身下摸。 宇文纛猛地愣住了,一瞬间裴文喻又抓着他的手放进自己怀里,这一下宇文纛猛地把他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