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峄阳孤桐(上) (第1/3页)
就拖家带口来到温哥华,她做过许多职业,在小餐馆帮工,帮街头毒品贩子望风,在垃圾桶里翻针管卖给神志不清的瘾君子,最后有人看她长得漂亮,就介绍她去当鸡,一晚能挣不少。孟峄家里行二,没有正经名字,大家叫他“火柴杆”。他负责管家务,洗衣做饭照顾弟弟,哥哥十二岁,已经能在贫民窟讨活干了,时常鼻青脸肿地带着钱回来,兄弟二人商量着怎么花,是给mama买点药膏,还是买只鸡来改善伙食。他们早就对垃圾桶里过期的超市食物深恶痛绝了。有一天孟峄又从垃圾桶翻出一盒颜色发暗的牛rou丝,这东西以前在魁北克俗名叫做“Cheveuxd039ange”,天使的头发。世界上哪有什么天使啊。他刚这么想,面前就多了双手,递给他一个塑料袋,里面是足够六个人吃的汉堡和炸鸡。第二天,孟峄就在母亲的允许下,跟他们走了。临走时母亲跪在那两人脚前,不停地吻他们的鞋尖,谢谢他们收养她的儿子。又叫孟峄要乖,不要哭,要笑,以后不要认她这个mama了。弟弟们羡慕地看着他,哥哥哭了,悲愤而不舍地嚎啕。孟峄也哭了,从那之后的三年,他再也没有哭过,连孟鼎跟他说“你的家人已经不在了”,他也只是麻木地点了一下头。孟鼎和靳荣很满意。他们才是孟岭的父母,那个陪人睡觉的女人算什么?她配吗?但他们很快就不这么想了,开始怀疑从密室熬出来的孟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孟岭。他太不听话了,孟鼎跟他说话的时候,很容易看出他的心思不在上面,他注视一只鸟的时间都比注视“父亲”要长。渐渐的,这种分心随着年龄增长变成了激烈的反抗,孟鼎夫妇放弃了。可这孩子聪明得不像话,他会破解密码逃出去,他们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就把他带去了中国,正好能派上用场。他有一张比女孩子还漂亮精致的脸,配上挨鞭子时倔强又柔弱的表情,最能唤醒人心最阴暗的一面。孟峄被当成礼物送给了郝洞明,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待了三天,这三天他见识到比孟家的试炼还残酷的东西。所幸他没有忘记反抗,拼死逃出别墅,带着满背伤痕在蚊虫肆虐的山林里藏了一晚,跑到了镇上。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孟峄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雨,他在雨中躲刀,躲枪,殺手如同一条恶犬紧咬着他不放。他撕开厚重的雨幕,看到了两个人,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他回头,殺手不见了。孟峄反应很快,他知道他找的这个男人可能是个警察,他穿着制服,是殺手害怕的角色。警察。他往后退了一步。“孩子,你遇上抢劫了吗?不用怕,叔叔带你去警察局。”男人三十多岁,面容刚正温和,身材十分高大,脸上挂着明朗亲切的微笑,他身旁的女人神态温柔,穿着红裙子,在雨里就像一朵美丽的芍药花。他们刚刚瞥见了逃走的殺手,皱起眉。这孩子生得漂亮,形容狼狈,不像是没家的孩子。孟峄大致听得懂他说话,但他会讲的中文和男人的口音差别很大,所以闭上嘴,一个劲地摇头,怎么都不肯去警局。男人伸出手,孟峄下意识握住,他的掌心很温暖。他把孟峄交给妻子,折回去报案,打算看看这一带谁家丢了孩子,叫他跟妻子回家。妻子开着小摩托,一路上和他说话,介绍自己和丈夫,还有他们的小女儿,又逗他开口,然后发现他脸色越来越白,停车掀开衣服一看,眉头皱成川字——他背上有许多又长又深的伤口,触目惊心,像是鞭子打的,血已经干了,这孩子竟能忍住一声不吭。下车时孟峄已经昏过去了,叶碧和奶奶把他搬进屋,清理伤口,擦洗身子,他发了高烧,他们要带他去医院,他在半梦半醒间死死抓着床单,不愿走。孟峄是被人戳醒的。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大眼睛,黑葡萄似的,亮晶晶地盯着他。她还在戳。一边戳他的脸,一边好奇地说:“小——哥——哥。”讲话漏风,右边的虎牙缺了一颗。孟峄趴在床上,也看着她。他知道这是那对夫妻的女儿,八岁了,在县里上小学二年级,名字叫席桐。席桐舀了一勺绿豆汤,送到他嘴边:“奶奶让我照顾你,她说你走丢了,我爸爸帮你报警去了。你不要怕,我爸是警', '')('番外 峄阳孤桐(上) (第3/3页)
察,他很厉害的。”孟峄看着暗绿色的奇怪的汤,想起曾经吃过的东西,推开她,趴在床头掏心掏肺地吐,只吐出酸水。席桐吓到了,不明白怎么回事,“你是不是不喜欢吃……可是奶奶让我一定要给你吃东西啊,她和mama买菜去了……不行,你一定得吃,这里面有很多维生素的,你喝了就不会中暑。你看你都中暑这么久了。”孟峄猜是她家人怕吓到她,没跟她说他身上有伤。她搬来一把小板凳,拿了个漏斗过来,一脚踩在凳子上,孟峄看到这么点儿大的小姑娘要给他把汤灌下去,挺没面子的,拿过来自己喝。席桐又有意见了:“不行,奶奶让我照顾你,我要喂你,你不能动。”绿色的汤递到嘴边,孟峄做了一番心理斗争,终于尝了一口,甜甜的,但他还是不太能接受。她看他喝了,就很有满足感,学着她妈喂药的样子哄他:“小哥哥,你长得真漂亮,再喝一口嘛。”“小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再喝一口。”“小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再喝一口。”“小哥哥,你家住在哪儿?……”孟峄被她哄得一碗绿豆汤全灌下了肚子。他很讨厌别人夸他漂亮,他们的眼神像蛇一样,但这个词被嫩生生的嗓音说出来,就让他很舒坦。他还喜欢听她叫他小哥哥,这让他想起自己三个弟弟,最小的那个会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哥”。他虽然很舒服,却依旧谨慎,没有告诉她他家住在哪。平房里有三个房间,一间给奶奶,一间给席桐爸妈,孟峄占了她的。他烧还没退下去,席桐又喂他吃消炎药。吃完了,她就自觉地坐在小桌子边,写暑假作业。孟峄吃了东西,恢复了一点力气,悄悄打量她。屋外没有下雨,蝉声聒噪,时不时有鸟儿清脆地叫两声。白色的印花窗帘挡住了炽烈的阳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西瓜的味道。席桐抱着半个西瓜,拿小勺子挖着吃,右手在纸上写写涂涂,翻页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分外清晰。过了一会儿,孟峄听见她在念念有词地读英文,apple,banana,orange之类的初级词汇,下意识开口纠正了她的发音。席桐惊讶地回过头,蹬蹬蹬跑过来,指着课本:“你会英语啊?”孟峄点头。她给他一支笔,把作业塞给他。“小哥哥,你上几年级了?”席桐眼睛放光,把西瓜也抱过来,挖了一勺,放在他鼻子前。孟峄摇头不语,他是不会帮她写作业的,可是他的嘴已经张开了,把西瓜咽下去。他觉得这个小姑娘挺坏,会贿赂陌生人帮她干活。但她笑得那么甜,白里透红的皮肤,大大的酒窝,穿着蓝色的小裙子,戴着蓝色的蝴蝶结发箍,就像个活的瓷娃娃,像——像画出来的一样,可爱极了。孟鼎请过很多老师来家里给他上课,他学过艺术鉴赏,立即想出了一副比较符合的印象派油画,模特也是八岁。孟峄的手不听使唤了,他拿过作业,一边吃她喂的西瓜,一边写得飞快,连抄单词都帮她抄了。席桐把半个西瓜都给他了,之后傻了眼。他写得也太快了,一眨眼的功夫,把半本作业都给做了。他不用思考的吗?”……你是外国人吗?”她得出结论。孟峄又点点头,专心致志地帮她写。叶碧和奶奶买完菜回来,席桐哭丧着脸负荆请罪,说她没照顾好小哥哥,小哥哥在厕所蹲了两个半小时了。叶碧一问,才知道她给那孩子吃了太多西瓜,烧是退了,肠胃却受不了,上吐下泻。孟峄吃了黄连素才有所好转,晚饭时也无精打采。席桐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把鸡腿夹到他碗里,眼巴巴地看着他吃下去。孟峄很久没有享用过这么正常的食物,狼吞虎咽,但他克制住了,没把鸡都吃完,留了一只鸡腿给她。叶碧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还是不说,席桐向她妈解释他不会中文,是外国来的。叶碧很诧异,这座县城里很少有外国人,这孩子是怎么过来的?奶奶看他好像听得懂中文,慈祥地说:“莫怕,很快就能找到你爸妈了。”孟峄打了个哆嗦。————————————小王子是该有一朵玫瑰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