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认出,“锦辞啊,是你。” 瞿锦辞“嗯”了一声,听瞿宜珍的声音太过嘶哑,让人进来给她喂了点水,又扶着她躺下。 瞿宜珍看着瞿锦辞,看起来有些勉强地笑了笑:“你和你父亲长得很像,妈妈眼睛不好了,容易认错。” 瞿锦辞没说什么,瞿宜珍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地又说了会儿话,很快再次睡了过去,瞿锦辞帮她把手放回被子里,又站着看了她一小会儿,从病房走了出去。 离开医院的时候,凌晨三点半。 瞿锦辞驱车离开医院,行驶在空荡的马路上,车速很快,但有些漫无目的。 雨下了一整夜,雨势不减反增,加速坠落的雨滴撞击在车窗表面,变成瞿锦辞耳边短促的一声闷响,眼前不起眼的一片水渍。 液体不断顺着斜面淌下去,把眼前的视野变得有些斑驳。 不知道为什么,瞿锦辞在有些走神地关注一滴水珠的命运的间隙里,突然想起宁知蝉。 他脑海里飞速闪过宁知蝉哭泣流泪的脸,但不是因为同情宁知蝉,也不是因为产生了痛苦的共情,仅仅只是想起来,然后又迅速地忘记了。 说起来不凑巧,瞿锦辞今晚心情不太好,谁让宁知蝉偏偏在这个时候撞枪口。 今天下午学校的表彰典礼结束之后,瞿锦辞又去参加了另一个交流会,结束的时间正合适,瞿锦辞便准备开车去酒店,不出意外的话,宁知蝉已经会在房间里。 但不巧的是,车子在距离酒店两个街区外的路口等红灯时,瞿锦辞突然接到了林恩的电话。 林恩是瞿家世交家的孩子,从小娇生惯养的omega女生,前几年突然说要出国历练,几周前又大张旗鼓地说要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娇滴滴的女声,林恩现在人在南港机场,要瞿锦辞去接她。 两个人自小便相识,关系不远不近,瞿锦辞谈不上有多在意,只不过因为两家在生意上还颇有些往来,维系关系仍有必要。 于是瞿锦辞在路口调头去了机场,把林恩送回了林家庄园,又受邀略坐了坐,驱车返回市中心时,已经接近夜间十一点。 在从林家返回酒店的路上,雨下得有些大,瞿锦辞在路过唯一一家还亮着灯的花店时,鬼使神差地下了车。 花店已经准备闭店,除了一些干花,柜台上放着最后一束包装好的红色玫瑰。 因为放置的时间太久了,花瓣的边缘轻微地失水皱缩起来,看起来品质不佳,有些廉价。 平常的瞿锦辞很挑剔,但他轻蔑地认为,廉价的花朵用于应付宁知蝉已经足够,于是还是将花买了下来。 但出于某些原因,在见到宁知蝉的瞬间,瞿锦辞突然开始反悔。 任何零零碎碎的、低成本的暧昧,瞿锦辞从来不会拒绝。 即便他的天性中包含着薄情、恶劣,以及强烈的自私和利己,但客观来讲,依旧可以算作一位出色的情人。 他不是察觉不到其他人的情绪,也不是不会哄人,如果是其他情人,瞿锦辞可能会因为自己的约会迟到,装作耐心地哄他们一会儿,送他们花,给他们吻。 但宁知蝉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瞿锦辞不需要哄宁知蝉,宁知蝉自己就会低头。 车子在雨夜空荡的马路上飞速行驶,一束玫瑰从车窗内被抛出,落进路旁的积水中,滚了几圈,红色的花瓣散落满地,带有一种充斥着浓厚浪漫主义色彩的狼狈。 瞿锦辞面无表情地看着后视镜,很快收回了视线,像一个在深夜行凶的罪犯,不带任何感情地、果断地销毁不久前一时兴起、暧昧未遂的证据。 车外湿气涌动,瞿锦辞的手有些懒散地搭在窗口,轻微淋到一点雨。 水滴在他的手背上短暂停留了少时,很快又落了下去,留下转瞬即逝的冷的触感,使得瞿锦辞顷刻之间产生了一种与之关联不大的、对比性的认识。 ——原来宁知蝉也有情绪,会流眼泪,泪水滚烫。 他的眼泪从瞿锦辞的手背上滑过,温度在瞿锦辞感官中的存在感似乎也并没有多么强烈,但消失得却不够彻底,好像身体内某种用于传递感受的神经被人为地阻断了,导致了严重的延迟。 周围的空间开始升温,身体内部异样的热度温吞地翻涌,催生了腺体的躁动,带着些许甜酒气味的空气被风裹挟着卷进雨里。 瞿锦辞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烦躁。 他轻易地为异常情绪的产生找到理由。因为宁知蝉的眼泪太烫,夏季彻夜的雨水不够冷。 瞿锦辞关起车窗,在路口转弯,大约五分钟之后,回到了酒店的房间。 他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空气中弥漫着很淡的扶桑花香和甜酒气,密不可分地交缠在一起,构成一种暧昧的味道。 瞿锦辞的喉结很轻地上下滚动,他想要立刻和宁知蝉做爱。 出于某些尚不明确的因素,他甚至有些难得地想,等下先吻宁知蝉的嘴唇,也不是不可以。 但当走进屋子之后,室内很安静,热度开始冷却。 瞿锦辞看到凉了的餐点、褶皱的床单、浴室内已经变冷的水汽。 视野被一切有关宁知蝉存在过的痕迹填得很满,但他反常地开始感到体内某处不太明显的空荡。 瞿锦辞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一点,水滴落到他高耸的眉骨上,有些浅薄的凉意。 他在原地顿了顿,似乎发觉某些事情偏离预想,但又觉得并不意外。 因为宁知蝉是顺从、体贴、不需要感情的情人。 所以宁知蝉不一样。 第8章 “?” 宁知蝉离开房间时,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腰背很酸,膝盖也痛。 今天瞿锦辞要求他主动讨好,宁知蝉不敢省力,很快体力不支,以至于瞿锦辞逐渐失去耐心之后,后半程做得又快又重,时间也久得令人感到煎熬。 如果不是实在太累,宁知蝉想,他刚刚不应该在瞿锦辞的床上睡着的。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人明确地说过,但早已经心照不宣地达成共识,因为瞿锦辞从来不会在没有必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精力,宁知蝉也不想在让他感觉痛苦的地方停留太久。 离开之前,宁知蝉向酒店借了雨伞。 大概因为他与瞿锦辞一同出入过几次,酒店经理变得很好说话,很痛快地把雨伞借给了宁知蝉。 他撑着伞走出去,室外雨声嘈杂,雨势不小,雨滴重而密集地拍击着伞面,宁知蝉撑伞时感到有些费力。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 宁知蝉知道时间晚了,害怕宁绍琴会因为自己迟迟没有归家而担心,原本想随便编个理由向宁绍琴解释一下,但拿出手机时,屏幕上显示了一条三小时前来自宁绍琴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