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已经计算出了结果: 阻止不了。 虽然他已经做活了左上方角处的白子,但黑子势力的联结大概只会是近十手以内就要完成的事。如今他大概只能暂时先打主意让白子脱先,保全自己左上方的角。至于黑子,也不用太急着赶,毕竟白子在实地上更有优势,黑子就算要急着兑钞票,也不一定就能立刻兑出几文钱来。 就在他凝神思考之际,盘面上动了。 黑一百三十一,挖。 嚯。时光被这手惊到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这是打算直接弃了左上方外围的薄处,直取缺口下的两目实地。 黄麟先这厮,看起来还是更想朝他左上角的白阵下手。 他看着屏幕,眼神逐渐凛冽。 白一百三十二,虎。 俞亮托着下巴,他眉头稍稍一皱,又很快松开。他在屏幕前转了一下脸,尽量压低脑袋向房间另一头时光的机位面前看。 荧光跃动在房间的另一角,映出年轻棋手那张眉目收敛的脸庞。 他笑了一下,回身在纸上记下了方才的这一手。 白一百三十二是十分针锋相对的一手,堪称深入虎穴,非常完美地无视了周边虎视眈眈的黑子包围圈,直接朝黑阵中央冲了进去。 —— “我岂能让你得逞”。 时光的特点之一是擅长破阵,打巷战是他的拿手好戏。虽说在如今的棋坛中,最受关注的依然还是力战派,可时光的出现却意味着另一种可能。在高强度的中盘战斗里,时光那矫若游龙、游如惊蛇的棋路实在让俞亮深感惊艳。 虽说时光在局部计算力上仍有亏损,但俞亮深知,这并不是不能改进的一点。与之相比,那与生俱来一般的棋感才是他令人难以企及的地方。 俞亮抿着嘴,在电脑屏前顿了好一会。 他很难不对此心生妒意,然而又实在不能不喜欢时光这种下法。“这个才华横溢的家伙,会一直注视着我”,怎么可能有人能拒绝得了这个念头,怎么会有人能当着这种事说自己毫不在意? 白一百三十二虽然冲得出人意料,但并不鲁莽。它的冲锋陷阵正与盘面左边白子的圆圈厚势接应,同时也对应着右侧黑三角大块地区中三路的断点,而在四路上,白子又备有先手,后者足以保证二路一带白阵的安全。 没有后顾之忧,才有冲锋的底气。从盘面的形势来看,时光至少得在下九十手到一百手之间时就在心中布置好这次陷阵。 但是,真正令人叫绝的,是白一百三十二手对黑棋的借力——在黑一百三十一手下完后,时光敏锐地发现了左边三路上可以借用的一点——一个因为黑方的弃子而漏出来的位置,接着才把下一手虎了上去。 看着如此神奇的棋路,执黑的对面现在怕是连吐血的心都有了。 时光紧盯着屏幕,他的额角微微渗出热汗,而比他的汗水还要热的,是他胸腔里那颗战意翻滚的心脏。 有了! 黑一百三十三,拐防。 他紧扣鼠标,稳住自己的手指。 白一百三十四,靠。 白之后接连的三手都要在黑棋的“借力”下完成,说白了就是踩着黑棋的肩膀往上爬,时光自己对这个下法非常满意(因为足够恶心人)。白阵的攻势已经锐不可当,只待反包围成功的那一手,到那时,黑上方三角阵的子就再也跑不掉了。 不过,时光的思虑比这更加长远——即使面临最坏的情况,黑子勉强跑出了白的反包围,他也要给白子的行棋留下后手。 还剩十来分钟。他几乎能听得见自己脑中血液流动的声音。 不能便宜了黑子。 即使是在不得不面对的最差情况下,他的白子也必须要确保全数做活。 做得到吗? 时光一咬牙。 黑一百三十七,断。 时光感觉自己的天灵盖底下突然就冲上来一股热气。 断。断在了黑三角的阵形里。他眼看着这步断把黑子切成了左右两块,也彻底断绝了白子反包围整块黑三角的希望。 “嘁。”他忍不住在屏幕前冒出声。 对方是不可能轻易认输的,他早就该知道。 谁会甘愿认输呢? 白一百三十八,大飞。 对面这回应手得极快:黑一百三十九,冲。 一时间,时光屏住了呼吸。 好严厉的一手。要弃子……吗? 他瞟向计时表:还剩五分钟。 ——不。 我坚决不放弃。 经过了前几手的来往,白中央的三角已经从外势沦为一块孤棋。 时光深深地做着呼吸。 我的优势是—— 他在心里默记着俞亮说过的话。 “治孤”。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三分钟,一分钟;五十秒,三十秒,十秒。向屏幕望了良久,俞亮伸伸脖子,放下笔。他推开椅子,径直朝时光的位置走去。 刚刚结束战斗的棋手看上去好像还在神游,他抬手敲了敲机顶盖,这才唤回对方的注意力。 “时光——”他才张口,就见对方冲他一笑:“嗨,我赢了!” 他仔细消化这份喜悦,时光就脑袋一歪,趴在桌上抱怨起来: “我累死了……” 看着他抱怨的模样,俞亮颇为无奈地想,还是等会儿再回去吧。 窗外,天色已经渐沉。 声音: “阿先?” “嗯……”年轻人接道。他从袋子里掏出一只苹果,拉开抽屉,找出一柄小刀。 一个年龄与他相仿的男孩从拢着床帘的下铺钻出来。他朝坐在对面的室友望了一会,小心地问道:“怎么样了?” 年轻人不说话,只是啃了口苹果。嚼了半天才回道:“输了。” 他的声音在昏暗的寝室里听着窝窝囊囊的。男孩掀开床帘,摸到墙边上开灯。 “啪嚓”,屋子里陡然亮堂起来。年轻人霎时间抬手在眼前挡了一下。他听见自己室友拖动凳子的声音,等他恢复了视力,只见那男孩子果然已经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低头又啃了几口苹果,不久才颇有些难为情地讲:“是以前下过的人。”“下过的人……在林厉九段那里碰见过的……吗?”男孩皱起眉头。 “不,不是他。比那个……强多了。”他嚼着苹果,脸上满是不情愿地神情。 两次,一次升段赛,一次捭阖杯网选。这个叫黄麟先的年轻棋手也搞不明白,自己是从哪里惹到的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 其实上回升段赛后他就留意到了这个叫时光的初段——不,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其实是:这人真的是个初段吗?那么他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为什么自己之前从来没有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