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前已经废太子,殿下您自是不能再入主东宫。您是陛下唯一一个兄弟,陛下有意封您为端王。只是新帝初任,事务繁杂,也来不及挑个封地,正逢北边近来似不太平,须有个信任的人监军。待三月丧期满,便会有人护送您出京。”说了这么一长串话,他还是呼吸平稳,吐字清晰。 我还道陆昊当真好心,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除不掉我,索性把我打发到边疆去,这样一来我自是无法兴风作浪了。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他看得起我。 任谁来看,到那塞北苦寒之地去都绝不是一桩好事,但对我来说却正中下怀。若是要在宅子里闷一辈子,我肯定就要英年早逝、郁郁而终了。而去了那辽阔之境,却是天高皇帝远,任我撒欢。 我强忍下心中喜意,面上还要装出一副错愕悲伤的样子:“臣领命。” 说完这些,裴渡就走了。我还没来得及多看他一眼呢。 又有一个小内侍上前,领我出了殿门,来到一宫门外。这就是我这几月暂住的地方了。 我推门进去,很是满意。虽然地方不大,但布置得很是雅致,比我原来那破屋子不知高到哪去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乏善可陈,无非就是各种繁琐的葬仪流程。先帝就这样溘然长逝了,想来也是有点唏嘘。生前虽荣华,却并不安逸,就连死后,还要被这样来来去去地做文章。 我老老实实地守孝了数月,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 我没想到的是,来送行我的人居然是裴渡。 来来回回搬运的行礼也有几大箱,趁着其他人还在忙活,我又看到他站立在一旁似是无事,便忍不住上前去找他说说话。 “裴大人,我此番前来,是有一事相求。”他似是没想到我会过来,轻轻挑了下眉。 “再过几月就是我二十岁生辰,便是及冠了。历来有在男子冠礼取字的习俗,可是先皇已逝。若父亲不在,便应当由师长履行职责。裴大人勉强也算得上是我的老师吧,请您赐字,何如?” 他有些惊诧,但还是蹙着眉头,似是在认真思索。 还没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我又开口了:“匆忙嘱托,想来也是有些艰难。其实我自己已想了一个,请裴大人品鉴一下。” “我单名一个景字,这景,便是日光的意思。日光见于白天,但与夜晚的星星却总是一黑一白,难以相见,更像是追逐着那颗永远抓不到的星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厌烦,便是沧海桑田都不可撼动分毫。我陆景,字‘慕星’,你看怎么样?”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不行!你……”还未说完,便有人来报:“端王殿下,该出发了。” 打断了那未能出口的话语。 我狠心转头不再看他,坐上了远行的车。 此一别,便是天各一方,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 裴渡的字之前的章节里说过了哦 第7章 第四卷 ·远行客·其三 19 路途漫漫,自是不必多提。 临行前裴渡的眼神在我脑海里挥散不去,我思来想去,有一点后怕。我也不知怎的,竟如此狗胆包天。但我看着他,就忍不住把心里的想法一箩筐全倒出来了。 我明明自诩是个稳重的人,在他面前却像个毛头小子。不过我现在也算是出门历练了,我一定会变得更加沉稳的,哪怕在裴渡面前也不能露怯。 出宫的兴奋稍稍抵消了长途跋涉的无聊和那隐隐约约的离愁别绪,我看着外面的景色一变再变,出关之后,所见之处植被稀疏,以至有些荒芜。 我想起前朝曾有数位北上和亲的公主,心情有些复杂。她们走的也是这条路吗?远离故土,面对的是完全未知的前程,她们的心中,是恐惧和不安居多,还是能以一己之力求得边境和平所带来的些许慰藉居多呢?不论如何,她们都只是牺牲品罢了。 前朝国力衰微,兵力更是衰弱,被蒙古部族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只能以和亲这样的手段来谋求暂时的和平。而我朝开国太祖骁勇善战,推翻了腐朽的前朝统治后,又挥兵北上,收复了不少失地,打下来稳健的根基,是以这么多年来,我朝与蒙古一直遥遥对峙,还稍占上风,再不必使出和亲这样的下策。 但历经几朝后,他们又有些蠢蠢欲动,特别是近年来宫中争权夺利,乱得很,先皇驾崩后,蒙古骑兵就在边境搞了不少小动作,虽无伤大雅,但足以见其野心。 我此番前来,踌躇满志,但我也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虽有个“监军”的虚职,但我自知于用兵打仗方面完全就是纸上谈兵,经不起任何推敲。作为一个皇帝扔过来的闲人,我决定就老老实实地看着,不给别人添麻烦。而这么多年来,我也练就了一身观察的好本领,深知有时默默观察反倒比身临其局更能品味出一些东西。 不出半日,我们就来到了一个边陲小城,锦城。此城应是这里最繁华之地,倒真是城如其名,五彩斑斓,花团锦簇。京城以素雅为美,服装的颜色是浅淡的,建筑的装饰也是素雅的,乍一下撞进这色彩鲜艳的世界,眼睛还有些许不适应。 我还注意到,此城应是往来贸易繁盛之地,沿途所见,不仅有汉人,还有胡人。就穿着打扮来看,我就认出了有蒙古人、波斯人、楼兰人。受异国风俗影响,锦城的民风也更加活泼开放,汉人着胡服、胡人穿汉服的现象也十分常见。胡人女子的服装比较矫健修身,能很好地展露身体曲线,做事也更加方便。想是这么想,但是街边一个美丽女子突然对着我抛了个媚眼,笑得开怀,吓得我立马把帘子放了下来。 这里的民风果然不是一般的开放,我要想完全适应想来还要一段时间。 马车最终停在了一座府邸前,随行的人来报说这便是收拾给我的住所了。虽然装饰不似宫中那么精美,但也算干净整洁,而且地方挺大的。我向来不挑,心满意足地自己搬着东西就进去了。 府中已经有人在忙活了,有一小厮见我近来,连忙行了个礼,把我手中的东西接了过去。里里外外都有人在忙个不停,我干站在这里,有些不适。原来我都是以自力更生为主,还经常跑到厨房自己做菜吃,因为我宫里那老婆子眼睛不好,放盐时没个准度,做的菜实在是太太太咸了。这么多人伺候我一个,还真是一个新奇体验,但我知道若我非要抢着去做什么事,这些下人必定会被管事的责罚,于是我只好在府中慢慢踱步,排遣无聊。 不多时,有人报说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李将军派来的。 这李将军李翊便是驻扎在这城中的主帅,也是我今后主要相处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