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肉化为的触手趁机向他袭来。 梵楼头也不回地将长刀横在身后, 仿佛连脑后都生出了眼睛,精准地砍断了触手。 孟鸣之偷袭不成,又是一声惨叫。 梵楼却顾不上孟鸣之。 妖修飞身回到沈玉霏的身侧,颤颤巍巍地伸手将人从血泊中捞出来:“宗主……宗主?!” 沈玉霏双眸紧闭。 梵楼几欲发狂, 用手不断地擦拭着他身上染上的血迹。 可越擦,沈玉霏身上的血迹越浓。 “啊——!”巨大的悲痛顷刻间在梵楼的胸腔内迸发。 他收紧双臂, 恨不能将怀中软绵绵的人勒紧骨血。 “宗主……等我……”梵楼不断地用鼻尖蹭着沈玉霏的耳根, 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哭都哭不出来的干涩, “我去……杀了他……” 梵楼说着, 单手将沈玉霏托在背后, 另一手则攥住了长刀的刀柄。 杀意宛若实质,从梵楼生出重瞳的眼睛里溢出来。 身上没几块好肉的孟鸣之,惨叫声一顿,转动着满是死皮的脖子,惊恐地望过来:“你——还要——做什么?!” 孟鸣之的触手无法对梵楼造成伤害,献祭了整个白家才炼制而成的法阵,也奈何不了梵楼,此刻黔驴技穷,四肢除了一条胳膊,全被剃成了白骨。 孟鸣之缩回了所有腐肉组成的触手,唯一剩下的那条胳膊拼命地抓向地上的腐肉,试图遮住自己裸露在外的森森白骨。 梵楼却没有给孟鸣之这个机会。 缭绕着紫气的长刀舞成了一条银龙。 银龙张着利爪,在血肉中肆意搅动。 “啊——”孟鸣之的痛呼声伴随着成堆腐肉的消失,逐渐衰弱。 梵楼赤红着一双眼,手中刀不停。 他连孟鸣之的肉身都没有放过,生生用长刀将对方胸前的肉都割得半点不剩,再绕到身后,继续劈砍。 “妖修……”梵楼啐出一口血,疯疯癫癫地笑起来,“你要找妖修?!” 他说话间,丢开骨刀。 银芒一闪。 削铁如泥的长刀无声地没入被鲜血浸透的地面,直接将血红色的法阵割断了。 梵楼松开刀的手凶狠地抠破眼角,指尖如刀,撬下了一片糊着血的蛇鳞。 “那你就去做妖修吧!” 梵楼阴恻恻地勾起唇角,手指一动,黑色的蛇鳞化为暗芒,没入了那堆黏着碎肉的白骨之中。 孟鸣之痛得涕泗横流,眼冒金星,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妖修不妖修的事? 他错位的意识终是在身上的肉都被削去后,姗姗归位了。 ……白家的大少爷…… 他怎么又成了白家的大少爷?! 孟鸣之在绵绵不绝的疼痛中,抱住了脑袋。 但他很快就惊慌失措地松开了手。 “我的手……我的手呢?!”孟鸣之颤颤巍巍地将只剩白骨的双手摊开在眼前,紧接着,视线下移,他看见了一副更可怕的景象—— 双腿……胸腔……脊椎…… 他身上竟连半点肉都不剩了! 孟鸣之呆呆地望着自己空空荡荡的胸膛,看着心脏连着血管脏器缓缓跳动,忍不住悲鸣一声,瘫软在地。 可下一瞬,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飞溅起的血泥穿过胸膛,直直地落在了自己的面上。 孟鸣之慌忙抬手,指骨胡乱地在脸上摩挲。 他的面皮被尖锐的骨刺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红色的痕迹,但他非但不觉得痛,还长舒了一口气。 ……他的脸还在。 孟鸣之庆幸不已。 换上长袍,遮住身躯,说不定能掩饰过去。 可前世,明明不是这样的! 孟鸣之心头涌起一股屈辱与不甘,费力地扭动着脖子,吱嘎吱嘎地转头去看梵楼—— 背着沈玉霏的梵楼已经回到了长刀旁。 他身上的紫气消散殆尽,身上的黑袍不住地往下滴着粘稠的血迹。 利用妖修的力量以命换命,梵楼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他眼尾的蛇鳞全部消退,眉心的蛇纹也早已沉入皮肉。 梵楼又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人修。 “宗主……”梵楼将长刀插/回后颈,踉跄着放下沈玉霏,继而转身,将头埋进了宗主的颈窝,哽咽道,“宗主……” 梵楼想到某个可能,浑身都开始发抖。 不能死…… 宗主怎么会死呢? 可若是宗主真的死了,怎么办? ……不,不可能! 梵楼牙齿打颤,双手茫然地在沈玉霏的后背上摸索。 最后,他试探地将手指探向了沈玉霏的颈侧,终是感受到了微弱的脉搏。 梵楼紧绷的双肩一瞬间垮塌下来,崩溃地将头再次埋进沈玉霏的颈窝。 “宗主……”梵楼如释重负。 在以为宗主死了的刹那,他的思绪可怖地清晰。 他想到了幻境中的孟鸣之认知错乱化身腐肉后,拼了命地寻找妖修,甚至不惜付出整个白家为代价,都要得到妖骨。 妖骨可以做什么? 梵楼不知道。 但若是妖骨连满身腐肉的“孟鸣之”都能救,也定然能救宗主。 只要能让宗主睁开眼睛,梵楼会毫不犹豫地将满身的妖骨都抠出来。 然而,梵楼放松了警惕,一身白骨的孟鸣之却缓缓地握住了君子剑。 孟鸣之愤恨地盯着梵楼的背影,一颗心脏在胸骨下剧烈地跳动。 咕噜,咕噜。 阴森的白骨下,血液在血管里涌动。 除了怨恨与不甘,孟鸣之重生以来,第一次生出了浓浓的无力感。 明明他才是那个得了大机缘的人,明明他才是经历过一切的人。 为何再来一遭,事情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哪怕是前世,他被幻境改变了认知,当自己是白家的大少爷,最后也不过是被沈玉霏削去了四肢的皮肉罢了。 孟鸣之可以忍受自己走重生前的老路,却不能接受,多了一个梵楼,一切都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孟鸣之成了一个顶着头颅的白骨架子,每走一步,骨骼都在咯吱咯吱地响。 梵楼…… 梵楼! 都是因为梵楼! “我能杀你一回……就能杀你两回!”孟鸣之看出,梵楼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那把让他极为忌惮的骨刀也没了踪影,阴翳彻底笼罩了眉宇。 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沈玉霏手中的君子剑发出了嗡嗡的剑鸣,随着主人的心意,一闪一闪地散发出浓郁的血光。 一步,两步。 孟鸣之眼中得色愈浓。 他已经能看见梵楼布满血痕的后颈,也能嗅到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浓郁的血腥气了。 ……这比前世还要容易。 孟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