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页上。 铅黑的文字随着湿皱的纸张一起扭曲了起来。 “莉绪……?”坐在我身旁的征十郎将手伸过来,对于我忽然无端的哭泣,他依然是有些愕然与无措的。 一边擦拭着我的眼泪,一边轻声地向我询问:“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我就是突然想妈妈了。” 征十郎的手就绕到我的背后,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像是在我哄睡似的:“那我们现在给春绯夫人打个电话,好吗?” “嗯。”我飞快地点点头,吸了下鼻子,闷闷地说。 征十郎帮我拿来了手机,视频电话跳转到接听界面时,他正准备起身离开镜头捕捉的范围,然而没等他做出后续更多的动作就被我拉住了。 “莉绪?”妈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她秀气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细边的眼镜,目光专注地看向屏幕里的我,又很快注意到被我拉着的征十郎的手,“那是征十郎君吗?” 在我们家可以用赤司指代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征十郎的父亲赤司征臣,另一个才是征十郎。 所以即使爸爸不愿意用听起来这么亲昵的称呼,我们家也还是统一了对征十郎的叫法。 “春绯夫人,久疏问候。”征十郎一边恭敬地向妈妈问好,一边顺着我抓住他的手坐了下来。 妈妈见状笑了一下,视线又透过屏幕看向我:“怎么了莉绪?怎么哭过了?” 我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从这种算不上特别清晰,而且还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出我哭过的。 只是她一问,我就更想哭了,刚刚止住的眼泪也扑簌簌地一刻不停地往下掉。 “莉绪,莉绪……”没办法触碰到我的妈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我的名字,用她的声音告诉我她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而代替她缺失的抚摸与温度的,是征十郎的手掌。 盂兰盆节比我更难过的人明明就坐在我身边,可我现在却在让他和妈妈一起安慰着我,真是不像样。 于是哭过一会,我总算成功地抑制住了不断溢出眼泪的腺体,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妈妈又问了我一遍哭泣的原因。 我一字不改地用回答征十郎的答案回答她,说我想她了。 “可我们不是昨天才打了半小时的电话吗?爸爸也在。”妈妈略微有些无奈地看着我,又将目光移到我旁边的征十郎身上,就不再说话了。 之后我又问了妈妈一些关于盂兰盆节的问题,比如说过节我们家有没有和别人家不太相同的特有习俗之类的。 妈妈仔细回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说没有。 有时盂兰盆节工作繁忙为了养家的外公甚至不会有假可放,妈妈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家,唯一会就是给黄瓜和茄子插上小木签,把它们做成马和牛的样子。 其他的仪式,像烧麻杆什么的,因为妈妈小时候住的地方周边由于发生过类似的安全隐患所以并不允许私自焚烧东西;而出去参加盂兰盆大会跳舞之类的就更不会了,因为要是出去玩的话会没人在家里做饭,作业也写不完。 这些都是我小时候听到过几次的事情。长大后又一次听到,发现妈妈在提起它们时的表情除了平静悠远以外,甚至还像是在怀念,我就又想哭了。 能够平淡地说出吃过的苦的人,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人。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挂断和妈妈的通话我决定回东京给外婆扫墓,虽然妈妈说外婆那边外公会去,但是多我一个也没关系嘛,难得我暑假能待在国内,反正外婆肯定不会嫌弃她聪明漂亮又懂事的孙女的。 而既然都去给外婆扫墓了,那诗织夫人那边当然也得去! “征十郎! 我脑瓜里的算盘打得再响也不会有人听见,当我扑向一旁的红发少年时他还有点茫然于我情绪的快速转变。 但大概是只要我不哭,征十郎就能够万事保持镇定,接住我后他神色如常地望着我:“怎么了? “我们去扫墓吧! “好……不过是去给莉绪的外婆扫墓? “嗯,我外婆,还有征十郎的妈妈。 “…… “征十郎? 我看着他愣愣的样子,没怎么见过的征十郎的这副模样,有些陌生但并不让我感到害怕。 我听见征十郎问:“莉绪真的要去吗? “嗯。 我用力地点头,紧紧地握住征十郎忽然变得略微冰凉的手,“真的要去。 见他似乎是在犹豫,我又像是气球那样,即使周遭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底气却还是丝丝缕缕地从看不见的小孔里偷偷溜走。 “……要、要是不方便的话…… 我尽可能地用上了最不在意结果是什么、最轻松愉快的语气,“那就—— 那就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我这么想着,刚想要放开他的手。 然而很快又被征十郎反握在手心里。 “没有不方便。 我听见征十郎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仿佛是在颤抖一般,像一张落满了灰尘的光盘,卡顿不已,直到重新拿出来捏着袖子反复擦拭得干净才重新变得流畅。 “没有不方便。 征十郎又说了一次。 “只是母亲的墓地很偏僻,很冷清。在山上的花园里,路会很难走。 他缓慢地、郑重地、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眼睛。 “莉绪真的要去吗? 他的每一句话里似乎都带着更深一层的含义,就仿佛那条曲曲折折、常年湿漉长满青苔的小路,通向既是诗织夫人的墓园,也是其他什么地方。 是什么地方呢? 我重新握住少年再次、又或许是比之前更加炙热的手掌。 “要去的。路难走也不要紧。 “反正征十郎会陪我的,不是吗? 我朝他笑起来。 第99章 决定了去扫墓,我和征十郎很快买好了新干线的车票,在盂兰盆节开始的第一天下午回到了东京。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不太够去扫墓。为了方便,我和征十郎都没有回家,而是订了一家酒店留宿。我们一人一个房间,不过这次征十郎终于真正成为了我隔壁的住户。 不过说到底就算是在平时,我们真正分开的时间也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所以即使各自拿到了房卡,我也还是把征十郎拖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八月以后不管是京都还是东京都热得让人烦躁,高温、烈日、声嘶力竭不停苦叫着的蝉、飞速腐烂发酵的食物,这些都是我不喜欢夏天的理由。 才经过十分钟白灼日光的炙烤我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偏偏征十郎还不让我立刻开空调,他怕我感冒,一进房间就把空调的遥控器放到了我不借用工具就绝对够不到的地方。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