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头,晨光从更衣室上方狭小的气窗涌入,映在他毛茸茸的头顶。 萩原研二愣在了原地,半晌后,轻声感慨一句。 “我就说你为什么又开始抽烟。” 狭长狰狞的伤口,从肋下斜着延伸至腰间。本该是卧床静养的伤,但姬野凌为了不影响自己活动,像用毛线团缠猫一样的手法,用医用胶布给伤口做了密封处理,紧紧把它绑住。 淡淡血腥味和药味弥漫在狭小逼仄的空间之中,令人喘不过气。空气都凝固住的更衣室里,只有两道轻轻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黑田兵卫不够了解姬野凌,他并非喜欢抽劣质烟,而是只有劣质香烟的焦油含量才足够大,味道重到可以压过这股味道。 可是萩原研二知道姬野凌已经戒烟很多年了,突然一反常态的抽一款自己从来不会抽的香烟,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而烟味恰巧可以盖过很多东西的气味,比如血的味道。 萩原研二想也知道用医用胶布紧紧绑住伤处会有多痛,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只大手无时无刻都重重挤压在伤处。 可姬野凌浑不在意,看起来如果没人拆穿他,他就打算带着这道伤每天若无其事的上班打卡,直到它在无人知道的地方悄无声息的结痂愈合。 姬野凌别过了头,不去看萩原研二的视线。似乎这样子就能让自己好受一些。他的侧脸在微凉晨光中如水洗过一般素净。唇角紧紧抿起,一言不发,似乎不打算为自己解释一些什么。 萩原研二心里微微一动,面前的青年睁着一双琥珀色眼睛,神情冷淡又倔强。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可动作神态无一透露出一股别管我了,我就是这样子的人的自暴自弃。 可真有那么倔强最开始就不要跟自己进来啊,他觉得姬野凌现在特别像别扭的小朋友,你招招手示意给他东西,他站过来却不张口,只会默默跟在你身后,看看给不给他。 能不给吗,不给小朋友下次就不跟着自己跑了。 萩原研二无奈的叹了口气,半弯下身。 腰间传来温热的触感,带来酥麻的感觉。姬野凌浑身一颤,克制不住的向后小退一步,后背紧贴在冰冷的铁皮更衣柜上。 身后是带着凉意的铁质柜门,身前是萩原研二的手掌。掌心的粗粝疤痕摩擦过他最敏感的腹部肌肉,像是把他架在冰火两重天上炙烤一般,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坚实的腹部肌肉如波涛般轻微起伏。 “别动。” 萩原研二没有抬头,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按住了青年的肩膀,让他站好。 他像变戏法一般从口袋中掏出了黄褐色的药粉小瓶和棉布绷带,放在一旁窗沿上。 姬野凌看到萩原研二像机器猫一样从口袋中变出瓶瓶罐罐。 或许是早就知道姬野凌不会好好处理伤口,于是在去黑田兵卫办公室堵人之前,先一步去医务室里拿出来的。 他的一只手按在姬野凌的腰间,将酒精倒在棉布上,将伤口缝合处轻轻擦拭一遍。 消毒过后,又将黄褐色药粉倒在绷带上,将绷带一圈又一圈的细致缠好,手法比姬野凌像对待露馅粽子一样粗暴对待自己好出不知道多少倍。最后萩原研二将纱布在嘴里咬断,在青年腰间打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 整个过程中,他的另一只手一直像是怕姬野凌感到痛而乱动一样,安抚的按在他凸出的腕骨上。可青年始终安静的立在那里,不闪也不避,像一座只会呼吸的雕塑。 “拜托,你能给点反应吗?” “比如喊一声疼,或者让我轻点之类的。这样子我会觉得你还是个正常人类。“ 萩原研二苦笑着调侃道。 姬野凌喉结上下轻轻动了一下,眼里划过一丝复杂情绪,又垂下了头。 没有人告诉他,受伤了要好好处理。唯一教过他怎么处理伤口的琴酒,做法比他更加简单粗暴。他一脉相传的奉行从那个男人身上学到的,死不了就完事原则。 “只是一个简单处理,一会该请假请假,伤好了再回来。警视厅又不是缺你就运转不了。” 萩原研二站起身与姬野凌并肩而立,又点燃了一根刚才从姬野凌口袋中顺过来的香烟,缓缓朝半空中呼出一口白雾。 高级香烟不愧是高级香烟,烟草炙烤过后的冷冽焦香,源源不断的从身侧传来,让人想起雪夜松林中噼啪作响的火炉。 “好哦。” 身侧的青年应道,看起来乖巧的不像话。 萩原研二恨得牙痒痒,他不会再信这个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混蛋一句话了。 更衣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之后,外面走廊里喧哗的人声变得格外清晰,外出吃早饭的同僚,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寒暄。 暂时还没有人想要使用更衣室,所以也没有人知道还有两个人躲在这里。 外面是闹的,里面是静的。 “为什么这么不珍惜自己,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家人了,没有在意自己的人,所以随便死在哪里都无所谓吗。” 沉寂片刻后,萩原研二忽然开口问道,语气淡淡的,不严厉也不苛责。 没有人回答,只有轻轻的呼吸声回答他,青年有在认真听他说话。 “对自己好一点行吗?你是一个人,不要把自己当做一把武器。” 这次他的话语郑重起来,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像是看到一个熟悉的孩子,突然就成长为了自己看不懂的样子。 萩原研二侧过头看了一眼。发现姬野凌还是低垂着头,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他对自己的劝诫照单全收,却死不悔改。 “知道为什么我很关照你吗?” 他叹了口气。 这次姬野凌终于有了一些回应,目光中划过一丝不解,但还是顺从的轻声问了一句。 “为什么?” “记得你刚来警视厅时的那顿聚餐吗?你坐在我身边,周围一圈人喧哗热闹,只有你一个人坐在狂欢的人群里,看起来跟他们格格不入。 萩原研二清楚记得暖橘调装横的狭小居酒屋里,啤酒泡沫和烤串的烟熏火燎气味填塞了整片空间。 青年坐在他身边,有酒就喝,谁来跟他碰杯他就好脾气的笑笑。没人关注他的时候,表情就浅淡下来。 有时候他的视线扫过喧闹人群,目光疏离又无所谓,像是与在场的所有人都隔了一个世界,一层无形的透明玻璃罩子分隔开他们,他一个人在玻璃罩子的另一边默默观察彼端的人。 萩原研二又深深吸了一口烟,仰头缓缓看向更衣室灰蒙蒙的天花板。 “你那时候的表情,看起来很寂寞。” “其实你的真实性格其实不是你现在表现出的这么阳光。” 萩原研二从一开始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