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口,恐怕连糖糕都轮不到自己。 见王胜利面露惊讶,想到一会还有求于人,简沉犹豫了一下,又把豆浆放了上去,轻咳一声道:“王局,卢洋的尸体可以给北桥来解剖吗?” 他担心市局不清楚情况,也不把这案子当回事,最终给霍无归留下一星半点履历污点,以后的仕途也就算完了。 虽然霍无归讨厌他,但…… 但当警察是一件很难的事,也是一件简沉半途而废的事。 他不希望霍无归好不容易成为警察,却因为这样的意外被迫止步不前。 王局愣了愣,当即开口:“胡闹!霍无归胡闹,你也要跟着胡闹?” “霍无归怎么了?”简沉飞快问道。 王局斟酌了一下措辞:“卢洋毕竟死在北桥,总是要有人给个说法的。” 办公室里的氛围在一瞬间紧张起来。 简沉的嘴唇瞬间又白了下去,直直盯着王胜利问:“所以霍无归呢?” 他手指紧紧攥着刚吃了几口的早餐,油花透过薄薄的塑料袋,沁在指尖上。 “小沉,你别急。”王胜利看他面色苍白,出言安慰道,“霍无归在市局呢。” 简沉的手握着早点,僵在胸前:“他去市局了?” 王胜利点点头:“不用太紧张,虽然管局和霍无归关系不太好,但你爸你还不了解吗,他又不是什么公报私仇的人。” 简沉不清楚管弘深和霍无归有什么仇,自顾自地开口:“王局,审讯室不是有录像吗,卢洋是听到了女儿的死讯受惊过度,加上年事已高,才会心脏骤停。更何况不管卢洋的具体死因是什么,只要看监控就知道,霍无归没有做任何违反纪律的事。” “小沉,如果是别人我不会跟你说这些,但你是管局的儿子,你也去过公大,你应该知道的。”王局叹了口气,“有些事就算我们都心知肚明,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程序?”简沉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东西。 霍无归这人也喜欢强调一个程序正义,现在这正义落到他自己头上了,也不知道算不算一种讽刺。 简沉这话说得太过突然,那个略带讥讽的笑意更是突然。 王胜利作为管弘深的老战友,是看着简沉长大的,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小孩应该一直都是那副略有些瑟索、木讷、踏实的样子。 ——所以这么多年了,简沉也和霍无归那孩子一样,始终没打开过心扉吗。 这想法冒出来的瞬间,王胜利顿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是不是也没忘记当年的事。” 简沉不温不火地回了句:“不敢,当年的事我基本忘光了。” 他说不敢,而非不是。 简沉说罢垂下头,脑海里有什么模糊的记忆变得越发清晰。 “你知道怎么报警吗?”少年将手机塞进他手里,独自跑开,“我去引开他们,你快报警!” “你真的报警了吗!警察呢!警察为什么没来?”少年摇晃着他的肩膀问。 警察为什么没来…… 简沉在头痛欲裂中思考,十七年前,警察为什么没来。 是那个十岁孩童不够声嘶力竭,被当成了报假警吗。 又或者是在原则和纪律的双重加持下,他们在蹲守一个确实的证据吗。 …… 破旧的仓库里兵荒马乱,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他只知道十七年前,如果警察早来一步,一切都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很奇怪,这些事在过去的十七年里都如同沉没在记忆深渊中,在无风无浪的寂静之海,在漫无边际的痛苦里沉溺。 只要不去触碰,就不会想起。 但这几天,这些事好像已经从脑海里冒出了无数次。 他像是一头扎进回忆中,飘荡在朦胧的往事里,听着王胜利站在十七年后的今天问他:“你是不是也一直觉得,当年我和你爸错了?” “也——?”简沉猛然捕捉到一个词。 王胜利说了整整两次“也”。 除了他,还有别人跟王胜利提起过十七年前的事。 “我只是不懂。”简沉艰难地做了个吞咽动作,让自己平静一些,语调却愈发支离破碎—— “当警察的,程序真的比现状更重要吗。霍无归没有错,为什么要去市局?” 谁都知道,去市局等于去接受调查。 可凭什么呢,凭什么霍无归没错还要被调查,凭什么我没有错,当年却没有人来救我,我明明报警了。 是为了抓住魔术师的现行,为了走流程,还是为了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简沉心道。 不过是过去还是现在,他讨厌的东西始终没有一点变化。 他只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让身处地狱的人在最后一刻才迎来曙光。 简沉闭上眼睛,情绪激动道:“我就不该来北桥!” 这里没有他想要的真相,只会反复提醒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简沉!”王胜利摇了摇他肩膀,“你冷静一点!” “王局,我接受不了。”简沉抬起黑白分明的眼,注视着王胜利,“戒律大于一切这件事,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接受不了。” 办公室的空调呼呼地朝外送着冷风,简沉脑海里混沌的想法席卷而过,最终他想,他根本就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叮铃铃——! 王胜利桌上的座机突然聒噪起来,他不耐烦地拿起听筒:“喂!” 几秒后,他阴沉着脸看向简沉:“你可以去解剖卢洋的尸体,但必须在市局做,市局领导和法医室会看着你。” 简沉垂着头,语气疲惫:“谢谢您。” “这话你跟霍无归他爸说去吧。”王局一摔话筒,没好气道,“他爸又答应年底给市里捐楼捐物资,才换来分局自行解剖的机会。” 简沉一愣,抬起头来。 半晌后,他说,好。 - 市局,解剖台上,简沉朝着尸体双手合十,默哀致意,随后开口道:“从死者发病到死亡,时长不超过三分钟,是标准的即时猝死。” “死者,男,61岁,历史学家,海大历史系教授。既往有脑卒中病史,导致左侧肢体障碍,血液呈暗红色,流动不凝,无死后鸡脂样凝血形成,左心及腔静脉扩张,充满多量血液,心肌纤维断裂,末梢动脉呈是收缩状,管腔变小。”简沉一字一句说着自己的结论。 监控室里,管弘深看着画面问:“你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听老王说,他为了你,第一次跟他王叔怄气发火。” 本该在被调查的霍无归好整以暇地坐在管弘深旁边。 他长腿舒展,挑眉耸肩道:“可能是人格魅力。” 说是来市局接受调查,其实应该说是协助调查,甚至管弘深刚刚还来邀请他,坐在监控室里看简沉解剖卢洋的尸体。 “心肌纤维呈波浪状及嗜酸性变,病灶灰白,心内膜有附壁血栓形成,基本可以判断死于血栓脱落引起的猝死。”解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