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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鸭子上架的夺国政变(1 / 2)

公元前534年春天,陈国发生了一件大事。陈哀公的弟弟公子招和公子过趁着陈哀公病重发动政变,杀死了大子偃师,改立偃师的庶弟公子留为大子。陈哀公受不了这个打击,找了根绳子自缢身亡——当然,这是官方的说法,在当时那种形势下,陈哀公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谁也说不清。

公子留上台之后,立刻派大夫干徵(zhēng)师前往郢都向楚国报陈哀公之丧,顺便报告自己已经即位为君。这件事做得没有错,如果没有楚国的承认,他这个国君就做不成。但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干徵师还没到郢都,偃师的另一个庶弟公子胜已经先到,将一纸诉讼状递到了楚灵王那里,要替偃师申冤,追究公子招等人杀嫡立庶之罪。

楚灵王接到状纸,大笔一挥,判定公子招、公子过和公子留三人犯了弑君之罪,并将干徵师抓起来砍了头。《左传》认为,楚灵王判得也没有错,然而拿干徵师开刀纯属乱来。人家一介使臣,只不过是奉命来访,何罪之有?

乱来是乱来,但楚灵王这一招杀鸡儆猴,倒是起到了作用。公子留国君也不敢当了,立刻脱下侯服,逃到郑国去避难。公子招和公子过也慌了手脚,互相埋怨,将责任推给对方。一来二去,两个人竟然反目成仇。同年秋天,公子招突然发难,派人杀死了公子过。

陈国一乱,楚国便有了机会。同年九月,楚灵王以护送公孙吴回国即位为由,派王子弃疾率军讨伐陈国。

公孙吴是偃师的儿子。由公孙吴来继承君位,名正言顺,陈国人闻风而降,江河日下的晋国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宋国更是派大夫戴恶带兵协助楚军维持秩序。同年十一月,楚军大摇大摆地进入了陈国的首都宛丘。

接着楚灵王就做了一件大伙都想象得到的事:宣布将陈国改为陈县,并入楚国的版图。至于公孙吴,楚灵王就找了个宅子让他待着,没派人把他暗杀掉已经算格外开恩了。

回想起来,这已经是陈国第二次遭到灭亡。前一次是公元前598年,楚庄王趁着夏姬之乱吞并了陈国,后来因为申叔时劝谏,才又改变主意,恢复了陈国。舆论普遍认为,这一次陈国真的是大限已至,在劫难逃。可晋国的大夫史赵却对此有不同意见,他从星相学上分析,陈国是舜的后裔,舜又出自于“五帝”中的颛顼。颛顼驾崩那年,岁星在鹑火(即二十八宿中的柳、星、张三宿)。由此他推断陈国的灭亡,必定也在岁星在鹑火之年。而现在岁星还在箕、斗两宿的银河之中,即所谓的“析木之津”,所以陈国离最终的灭亡还远着呢!

不管史赵怎么认为,楚灵王这边却是给陈国判了死刑,而且很快就任命了一位县公来管理陈县。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而且羡慕嫉妒恨的是,这个肥差竟然派给了穿封戌。

记性好的人应该还记得,公元前547年发生了城麇之战,当时楚灵王还是王子围,因为与穿封戌争功,被穿封戌拿着长戈追着满营跑,差点连命都丢了。楚灵王上台之后没有给穿封戌穿小鞋,已经是异数,现在竟又任命他为陈公,更是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

楚灵王对此的解释是:“穿封戌在城麇之战中表现突出,不肯谄媚于寡人,是个正直的人。”楚灵王虽素有残暴之名,头脑却不糊涂,至少在用人方面公私分明,甚至有容人之雅量。

有意思的是,穿封戌似乎对此并不领情。他获封陈公之后,有一次陪楚灵王喝酒,楚灵王开玩笑说:“当年城麇之战,你如果知道寡人有今天,恐怕也会让着寡人吧!”

“不会。”穿封戌很干脆地回答道,“如果知道您有今天,我当时就会杀了您,免得您把楚国搞得不得安宁。”这家伙,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要是搁到今天,穿封戌准没有好下场。但在当时,千古暴君楚灵王只是讪笑了两声,这事就算过去了。

作为吞并陈国的后续动作,公元前533年,楚灵王开展了一场大规模的“人地置换”运动。将许国迁到城父(地名),用州来、淮北的土地补偿许国;将城父的居民迁到陈县,用濮地、夷西的土地补偿陈人;将方城山外的居民迁到许地……这一系列的折腾,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这些土地上的人民远离故土,杜绝复国之念。站在楚国的角度,这样做自是有利于巩固对这些新地区的统治;但是对于在这些地区生活了成百上千年的居民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国家灭了,土地还在,有谁愿意背井离乡,放弃祖宗曾经流血流汗的故土呢?不难想象,楚灵王在进行“人地置换”时遇到了巨大的阻力,也采取了非常的手段来达到目的。比如说,许国人不愿意迁徙,楚灵王便将许国大夫许围作为人质囚禁起来,直到许国人乖乖就范才释放他。楚灵王得以谥号为“灵”,多半与这些事有关。

公元前531年,继吞并陈国之后,楚灵王又将目光投向了楚国的另一个小兄弟——蔡国。自楚文王年代开始,蔡国就一直屈从于楚国的淫威,成为楚国的忠实附庸。楚王要打仗,蔡侯就出人出粮;楚王要会盟,蔡侯就打扮得光鲜亮丽前来参加。但是楚灵王显然不满足于这样的状态,他希望蔡国和陈国一样,干脆并入楚国。这一年春天,楚灵王巡视申地,派人宣召蔡灵公前往。蔡灵公自然听命,有人劝说道:“楚王贪婪而不讲信义,早就垂涎于蔡国,现在请您前去,语言恭敬,礼物丰厚,其中必有阴谋,还是不要去的好。”

蔡灵公苦笑。他当然知道去有危险,但是如果不去的话,难道就不怕楚国兴兵来讨?所以他最终还是去了,只留下大子有守国。同年三月,楚灵王借宴饮之机,埋伏甲士,将蔡灵公抓了起来。同年四月,蔡灵公和同行的士大夫七十人全部被杀。与此同时,王子弃疾率领的楚国大军也已经包围了蔡国的首都上蔡。

楚灵王入侵陈国时,还勉强找了个“平乱”的借口;而入侵蔡国,则是赤裸裸的侵略加背信弃义了。晋国人意识到,如果再对楚灵王的行为坐视不理,晋国这个霸主的脸就丢大了。在韩起的呼吁下,同年秋天,鲁国的季孙意如、齐国的国弱、宋国的华弱、卫国的北宫佗、郑国的罕虎及曹、杞等国大夫在卫国的厥慭(yn,地名)举行了会晤,主题是:重温弭兵会盟誓词,声讨个别国家的霸权主义。没错,仅仅是声讨。厥慭之会开了十几天,没有产生任何实质性的成果,最后只好决定由晋国派人到楚国去为蔡国求情,希望楚灵王放蔡国一马。结果可想而知,楚灵王很干脆地回复了一个“不”字,便将晋国使者打发走了。

倒是郑国的子产有先见之明,他在送别前去参加会议的罕虎的时候就说:“蔡国已经无药可救,您去也就是做做样子,别太当一回事。蔡国小而不顺服,楚国大而无仁德,这是上天将要抛弃蔡国,用它来填满楚王的邪恶。等到楚王恶贯满盈的时候,也就是他灭亡的时候。这个时间不会太长了,最多还有三年,楚王必定完蛋。”

同年十一月,上蔡陷落,大子有被俘。这位大子以区区一座孤城抵抗了楚国大军达半年之久,结局却令人唏嘘。楚灵王将他当作牺牲,用来祭祀冈山(蔡国境内名山)之神。以人为牲,无疑为他的残暴之名又添上了一笔。申无宇悲叹道:“这是大大的不吉祥啊!祭祀有祭祀的规矩,即便是牲口也不能乱用,何况是诸侯?大王必定会为此后悔!”

楚灵王马不停蹄地加紧在陈、蔡等地修筑城池,驻扎军队。蔡国现在也变成了蔡县,灭蔡有功的王子弃疾被任命为蔡公。

关于王子弃疾,前面已经介绍过,他是楚共王的儿子,楚灵王的幼弟。当年,楚共王将一双玉璧埋在宗庙的院子里,叫儿子们进来拜祭祖先,说“正对着玉璧下拜的,就是神明喜爱的,我将立他为储君”。最后是年幼的弃疾,两次下拜都正好压在玉璧上,因此得“当璧”之名,被视为楚灵王最强有力的潜在竞争者。但是楚灵王似乎并不在意,对王子弃疾一直宠信有加,多次委以重任,现在又将富庶的蔡县托付给他,这暴君的心思,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摸透的。

据说,王子弃疾上任之后,楚灵王曾经问申无宇:“你觉得弃疾当蔡公这件事如何?”申无宇的回答很巧妙:“知子莫如父,择臣莫如君,您这样安排当然好。只不过,当年郑庄公在栎地筑城来安置公子突,结果郑昭公难以立足;齐桓公在谷地筑城来安置管仲,到现在齐国还享受着谷城的利益。这种事情是福是祸,还真是很难说。臣听说,五种大人物不应安排在边境,五种小人不应保留在朝廷。亲近的人不在外,寄居的人不在内。现在弃疾这样亲近的人在外担任大县的县公,而然丹这样的羁旅之臣却在朝廷担任右尹(然丹本为郑国人,逃亡到楚国),您恐怕要有所提防!”

楚灵王不以为然:“楚国又不是只有陈县一座大城,有必要那么担心吗?”

申无宇说:“郑国有京城、栎城,所以郑昭公被赶下台;宋国有萧城、亳城,所以公子游被杀;齐国有葵丘,所以公孙无知送了命;卫国有蒲地、戚地,所以孙氏家族赶走了卫献公。从这个角度来看,国内的大城众多,对于国君来说并不见得是好事。树枝太大,必然折断;尾巴太大,难以摇摆(末大必折,尾大不掉)。您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申无宇已把话说得很透彻,地方势力太强大,国君的地位就会受威胁。可楚灵王却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穿封戌刚直,王子弃疾亲近,用这两个人来控制陈、蔡二县,委实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二人有异心,以楚国之大,也绝非陈、蔡二县可以动摇的。

公元前530年冬天,踌躇满志的楚灵王狩猎州来,驻军于颖尾(地名,在今安徽省境内),并派荡侯、潘子、司马督等五大夫带兵围攻徐国,向吴国炫耀武力。不久之后,楚灵王又亲率大军进驻乾谿(地名,在今安徽亳县境内),作为五大夫的后援。

十二月的一天,大雪纷飞。楚灵王兴之所致,便头戴皮帽,身穿秦国赠送的羽绒服,披着翠羽披肩,脚蹬豹皮靴子,手提皮鞭,只带着贴身护卫析父,就亲自驾车踏雪寻梅。

楚灵王游玩了一天,晚上回到大营,右尹然丹已经在帐前候着他了。楚灵王看见然丹,心里很高兴,就摘掉帽子,脱下披肩,扔掉马鞭,然后才跟然丹说话。前面说过,卫献公戴着皮帽子跟大臣说话,被视为极大的不尊重,还引发了一场政变。楚灵王脱帽与然丹交谈,也是知书达礼的表现。

他说:“当年我楚国的先祖熊绎,与吕伋(齐侯,即姜太公之子丁公)、王孙牟(卫侯,卫康叔之子)、燮父(晋侯,唐叔之子)、禽父(鲁侯,周公之子)等贤臣共事周康王,他们四国都有封赏,唯独我们没有。如今我派人到雒邑,向天子请求将大鼎作为封赏,你说他会给我吗?”

“当然会给!”然丹回答,“当年我们的先王熊绎居住在偏远的荆山,乘柴车,穿破衣,开辟草莽之地。还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去到京城,拿着桃木弓和棘枝箭替天子驱邪除灾。单是这种精神,就足以令天下人感动!然而,因为齐国是天子的舅氏(周康王的祖母邑姜,是姜太公的女儿),而晋、鲁、卫三国是天子的兄弟,天子便袒护亲族,赏赐了四国,而忘记了楚国,这是极大的不公。现在情况不同了,周王室和四国都向楚国俯首称臣,对您唯命是从,难道还敢吝惜区区几个大鼎吗?”

九鼎是周朝统治天下的象征。当年楚庄王陈兵雒邑,欲问周鼎之轻重,尚且遭到王孙满的嘲讽,悻悻而返。现在楚灵王提出这个问题,已经是不知天高地厚了,而然丹的回答,更可以用“轻佻”二字来形容。当时析父站在楚灵王身后,脸色就变了。但是楚灵王很高兴,继续问道:“以前我们的祖先居住在许国旧地,现在郑国人贪恋这片土地而占有了它,如果我们求取,他们会给我们吗?”

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尖锐。要知道,然丹本是郑国公室子弟,因为政治斗争才逃到楚国。许国旧地则于公元前576年经楚共王之手划给了郑国,至今已有近半个世纪。向一个郑国人询问索取许国旧地的事,不是让人很为难吗?不过然丹一点也不为难,他很干脆地说:“当然会给!王室不爱惜大鼎,郑国岂敢爱惜土地?”

“说得好!”楚灵王拍拍然丹的肩膀,对这个回答感到由衷的满意。他意犹未尽,又问道:“从前诸侯认为楚国偏远,都只害怕晋国,现在我们大张旗鼓地修筑陈、蔡等地的城墙,每个地方都能提供战车千乘,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你说,诸侯现在应该害怕我们的力量了吧?”

“害怕,怎么能够不害怕!光是这些地方的兵力,就足够让他们发抖的了,再加上楚国的力量,谁敢不害怕您呢?”然丹说着,脸上露出一丝畏惧的神色,仿佛他就是那些诸侯,正在楚灵王面前瑟瑟发抖似的。楚灵王不禁哈哈大笑。正在这时,工尹(工匠之长)路走过来说:“大王命令破开圭玉以装饰斧柄,现在都准备好了,您要不要去看一下?”

“好。”

说着楚灵王就跟工尹路走进了营帐。析父责备然丹:“您是在楚国享有声望的人,可说起话来却像是大王的回音,他说什么你应什么,这是对国家负责的态度吗?”

然丹斜着眼睛瞄了析父一眼,说:“您有所不知,我这是在磨快刀刃,等大王出来,我的刀就要砍下去,斩断他的胡思乱想了!”

不多时,楚灵王走出来,继续跟然丹说话。正好左史倚相经过,看到楚灵王,连忙低头快步走过,以示恭敬。楚灵王对然丹说:“这个人是个好史官啊!他能够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这样的古书,你要好好看待他!”

“下臣不敢苟同。”然丹摇摇头,“从前周穆王穷奢极欲,不理朝政,打算驾着马车周游列国,让天下都有他的车辙马踪。祭公谋父作了《祈招》这首诗来劝阻他,才使他收敛私心,得以善终。可下臣问左史倚相这首诗,他却不知道。如果问他更远的事,恐怕就更无从得知了。”

“哦?那你知道吗?”

“我知道。”然丹说着,摇头晃脑地背诵了《祈招》:

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无醉饱之心。

祈招是什么?古来众说纷纭,没有定论,大概是一种乐器,或者是一种音乐吧。这首诗的意思是:祈招之声,安祥和悦。圣德天子,办事有度,有如金,有如玉,量百姓之力为出,而自己没有丝毫的陶醉。

楚灵王不笨,马上就听明白了,这是在拐着弯批评他不惜民力,自我陶醉呢!他没有再说话,向然丹深深地作了一揖,走进了自己的营帐。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没有举行宴会,厨子做好饭送进去,他也只是扒了两口就端出来,晚上睡觉也是辗转反侧,有时候半夜还披着毯子跑出来,一个人在雪地里走来走去。

他不知道,就在他失魂落魄、自我反思的时候,一场针对他的密谋已经悄然铺开。

楚灵王还在当令尹的时候,曾经杀死大司马薳掩,占有了他的家财;即位之后,又没收了薳居、斗围龟和成然的土地,引起上述家族的强烈不满;蔡国人蔡洧受到楚灵王的宠信,可楚军进攻蔡国的时候,却杀死了蔡洧的父亲;公元前538年的申地会盟,越国大夫常寿过曾被楚灵王当众侮辱……趁着楚灵王狩猎归来,这些人聚集到一起,以常寿过的越军为主力,发动了军事政变,占领了固城和息舟。

这些人顶多算是失意者,并不能对楚灵王构成致命的威胁。但是,当一个名叫观从的庶人介入其中的时候,事情就发生了质的变化。

观从是楚国人,其父观起,是楚康王年间令尹公子追舒的门客,深得公子追舒的信任,按《左传》记载,“未益禄而有马数十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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