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纹丝不乱。 御医收敛起惊讶之意,行了礼,给夏沉烟把脉,说道:“娴妃娘娘应该是醉茶了。” 他仔细询问:“娴妃娘娘早上可有用膳?” 宫女回答:“娘娘刚醒不久,慎邢司的人就来了,尚未用膳。” “这可是娴妃娘娘第一次饮蜀州茶叶?” “正是。娘娘平日多饮蜜梨水。” “这便是了。”御医细细解释何为醉茶,又开了药方,说道,“娴妃娘娘并无大碍。在药煎好之前,可给娴妃娘娘饮些蜜梨水,喂一些蜜饯,或可缓解症状。” 宫女送走御医,又端来蜜梨水和蜜饯。 宫女拿起汤匙,正要喂蜜梨水,陆清玄说:“朕来喂。” 宫女微愣,把蜜梨水端过去。 陆清玄小心地垫高夏沉烟的脑袋,修长手指握住小小的汤匙,给她喂了几勺。 他的动作有些生疏,而后渐渐熟练。 夏沉烟逐渐醒转。 她很快发现了自己躺在陆清玄的怀中。 她想推开他,唇边又被喂来一块蜜饯。 夏沉烟下意识张开嘴,吃了。 还吃到了陆清玄的手指。 夏沉烟:“……?!” 她把脸转到一边,以为会听见陆清玄的笑声。 陆清玄却问:“现在好点了吗?” “好多了。” 陆清玄“嗯”了一声,让宫女递来帕子,擦拭刚才被吃到的手指。 夏沉烟把头转回来。 阳光斜笼在他身上,他的眼眸是琥珀色的,视线垂下时,纤长的眼睫毛会覆盖住眸光。 他的神色总是安静平和,不管做什么事情,都看上去不紧不慢。 他也没有笑她。 夏沉烟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点奇怪的感觉。她没有再推开他,而是倚在陆清玄怀中,等着他喂来的蜜梨水和蜜饯。 吃着吃着,她甚至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陆清玄忽然想吻她。 没有人知道,刚才他被吃到手指那会儿,心脏跳得飞快。 当时,他只好借擦手指来掩饰自己的心情。 现在,他喂完最后一块蜜饯,再次擦拭了手指,闭上眼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想俯身落下一吻。 “陛下。”他听见夏沉烟的声音。 她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不甜不腻,平缓温沉,像一盏清澈的果茶。 陆清玄睁开眼睛。 “妾身还要一碗蜜梨水。” “好。”陆清玄平缓心绪,温声回答。 夏沉烟看见他神色平静地转过头,吩咐宫女送一碗新的蜜梨水。 她望着他的侧脸,感觉他似乎瞒了什么心事。 但当蜜梨水送到她唇边时,她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怀抱其实挺舒服的,味道淡雅好闻。 他喂食的动作也娴熟,就像做了许多遍。 一时半会儿,她没有推敲太多。 ……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赏花宴的案子也有了调查结果。 司徒昭仪竟然又是被冤枉的。 她确实被人投了毒,投毒的却不是夏沉烟,而是一个美人。 美人被打入冷宫,司徒昭仪也被医治好。 司徒昭仪跪伏在夏沉烟跟前,委屈拭泪:“妾身不明白,为何每次都说是妾身谋害了娘娘。天地可鉴,妾身对娘娘绝无二心。” 夏沉烟和她聊了几句,把她打发走。 她也感觉有些头疼。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未免太多了。 正这样想着,陆清玄那边便派了个太监过来。 太监笑道:“陛下遣奴才过来问问娘娘,是否要移居西山行宫?” 夏沉烟:“什么时候去?” “陛下说,遵循您的心意。最快后日即可出发。” 夏沉烟说:“那便后日去吧。” 陆清玄刚刚用完午膳。 今日,他本想邀请夏沉烟来御书房。 可是天上落了细雨,他想起夏沉烟说过不喜欢雨天,便只好作罢。 他今日用午膳的速度比较快,距离两刻钟,还差一盏茶的工夫。 这一盏茶的工夫,是他难得的休憩时光。 他踱到自己的御案前,提笔凝望窗外的景象。 朦胧细雨笼罩庭院,阶柳庭花,宫墙春深,虫声凄切。 他无意识地落笔,等到他回神,发现自己在宣纸上,写了一首并不应景的诗。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这是东坡居士的《阮郎归》,描写初夏的景象。 现在是春日,他却无意识写下这首,当时只随意读了几遍的诗。 陆清玄看了两眼,搁下笔,把这张墨迹未干的宣纸卷起来,塞进屉子里。 仿佛藏起了一个心事。 正在这时,太监敲门而入。 陆清玄问道:“何事?” 太监不敢抬头,他觉得帝王的声音平缓低沉,似乎不含任何情绪。 太监说:“回禀陛下,娴妃娘娘说,后日即可去往西山行宫。” “朕知道了,退下吧。” 太监应了一声是,退出去。 两日后,春雨未歇,夏沉烟跟随陆清玄的车马,抵达西山行宫。 她还是被安排在长秋宫,一切似乎没有变化。 这天傍晚,细雨初歇,夏沉烟终于可以出门走走。 她吩咐宫女们带好雨具,在西山行宫闲逛。 逛着逛着,忽然又下起细雨,她在水榭中暂歇。 “国都的雨水真是多啊。”一个宫女说。 “每年春秋两个季节都是如此。”夏沉烟坐在美人靠上,托腮凝望春雨。 她十分讨厌下雨天,以至于明明带了伞,却还是打算等雨停了再回去。 只是,似乎是从上次起,她对雨天的厌恶少了一丝。 是因为什么呢?因为她随手递出了那条绣有潇湘竹的帕子吗? “娘娘。”宫女小声叫她。 夏沉烟:“何事?” 宫女的声音有些迟疑,“您看那里,那似乎是陛下。” 夏沉烟顺着宫女所说的方向望过去。 她看见了陆清玄的仪仗。 二三十来个太监,簇拥着一个气派的步辇。 他总是被许多人环绕,却永远是人群中最出众的那一个。 他远远地望见了她,两人隔着朦胧的烟雨对视。 夏沉烟看见这些烟雨,有些不适地挪开视线。 陆清玄却下了步辇,命令众人停在原地,他独自撑伞走过去。 夏沉烟听见脚步声逐渐临近。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这脚步声的主人似乎永远从容不迫。 夏沉烟转回脑袋,看见他撑着伞,独自站在水榭之外,安静地望着她。 犹如美梦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