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等了会儿才说,“比如……好好活着。” 他一下子笑出声:“好好活着算什么事啊。” “好好活着怎么不算事儿。”我挪开目光,看向远处夕阳,直视日光使我的双目突然发酸。 “好好活着可是头等大事。”我似笑非笑,“李迟舒,一天活着那不叫好好活着。你得一辈子陪我穿衣吃饭,才不算食言。” - 11月16日,晴 好冷啊。穿两件毛衣也不管用了。 可是现在就穿棉衣的话,更冷的时候怎么办。 再撑两个周试试看吧。 11月16日,晴 土豆好像长大了,我一只胳膊都快藏不住它了。 沈抱山给我带了很多暖宝宝,让我睡觉感觉冷了就贴在身上。那么小一个东西,贴上竟然全身都能暖和。 他还给我带了一件衣服,里面套个短袖就不冷了,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沈抱山说是鹅绒。前年他的那件衣服也是这样吗?怪不得我穿那么厚也还是冷,原来只要一件很薄的衣服就可以。 沈抱山还让我写了一张凭条。只让我写一件事真的够吗?做饭做咖啡和看极光都三件了。他可以叫我写很多件的,其实不管多少件我都会答应他。但他好像不相信我说的话。 现在告诉他写很多件也没用,以后重新给他写一张好了。写一百件。 第19章 送李迟舒回了宿舍,我马不停蹄赶往家对面的一条咖啡街,街中间横拐进一条巷子,最尾端有家旧书店。 这已经是一个月里我来的第四次。 老板还是戴着他的老花眼镜坐在柜台的一端,手上拿着本旧书,台子上的过滤玻璃水杯里泡着少许发黄的茶叶。 我进门时推动了窗户边的风铃,他从书面抬眼觑了我一眼:“又来啦。” “是啊,”我靠在柜台上,也不绕弯子,边打量左手边一排木架上的书一边问,“那东西您找到了吗?” 本来瞧他这稳如泰山的样我就做好了再次空手而归的准备,哪晓得老板从竹椅上蹭起来:“等着啊。” 他走向身后黑漆漆的库房,没两步又回头,扒下眼镜透过镜框看过来点了点我:“今天一直等着你,结果来那么晚……” 我一怔,连窗户后头那书柜也不靠了,唰地站直,两眼直愣愣盯着那头库房,听里头抖落报纸的声音传出来。 “喏,拿着。”老板步履蹒跚走出来,人虽老了,却很有精神头,递给我一卷发黄发脆的旧报纸,“你瞧瞧是不是这一期。” 我顾不上说话,赶紧低头检查。 找了几秒,才锁定住报纸左下角,有一栏触目惊心的红色字体写着:《海业工程再无后续,零落母子何去何从》。旁边还附了一张黑白照。 我没有细看,又忙不迭翻页去找报纸的日期,果真是十年前的七月,李迟舒父亲出事不久。 “应该是,后续不对我再找您。”我匆匆把报纸塞回包里,从钱包抓了几张一百的纸币放在柜台上,“这个,谢谢您——” “拿回去拿回去,”老头子看起来很不喜欢我这做法,“说了帮你就帮你,能帮到那是运气,帮不到也就算了。不收钱。” 我四处看看,又从架子上随手薅了几本书:“那这些加上报纸总共多少钱,我买了。” 他算好价格:“49。” 这个时代网购才刚刚兴起,手机支付尚未普及到这样的店里,我给了一张50的纸币,老板从充作零钱柜的饼干盒里扔给我一个硬币。 我迎着月光一路跑回家,指尖捏着那一枚圆圆的硬币,心如擂鼓。 李迟舒曾经也给过我一枚一块钱的硬币,往前算算,那差不多是他刚开始准备自杀的时间点。 有一次我面临出差,离别的前一夜和他做完,正埋在他颈间吮吸,他仰面望着天花板的吊灯在我耳边轻轻喘气。他一手抱着我,另一只手从我的发间慢慢摸到后颈,忽然说:“沈抱山,你去帮我接一杯水吧。” 我问他:“渴了?” “嗯。”李迟舒那时还会点头跟我开玩笑,“快被你弄脱水了。” 我笑了笑,很响地亲了他一口,披上睡袍起身:“等着。” 接完水回来,他却穿好了睡衣,安安静静坐在床边,抬头望着我进来。 “怎么了?”我把水杯放在床头,站在他身前,有一下没一下替他梳理被我弄乱的头发,“有事要说?” 李迟舒从握紧的手心里拿出一枚不知从哪翻出来的硬币:“这个,给你。” 那个年代几乎所有金钱交易都是通过手机,家里几乎见不到纸币,更别提这种零碎的小额钱币。 我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几遍,这枚硬币跟普通的没有任何区别。 “这是做什么?”我问他。 李迟舒只是笑着说:“就是想送你,没什么。” 第二天他尝试了人生中第一次自杀。 他做这事时还没太有经验,趁我一走就吞掉了自己存了很久的一堆安眠药,没到半个小时,我因为改了航班而折返,在路上无法打通他的电话,一回到家就抱着他去医院洗胃。李迟舒的计划也因此中断。 他吸着氧从病床醒来就看到我一张能拉到地面的脸,交叉胳膊坐在床头一动不动盯着他。 李迟舒大概也是心虚自己做了不告而别的坏事,躲开我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又把视线转回我脸上,悄悄从被子里伸出两根手指扯我的衣裳:“沈抱山……” “叫谁呢?”我左右看看,“谁叫沈抱山?谁在叫沈抱山?” 他抿着嘴,自知理亏地用那样讨好的眼神冲我笑,好像在说:沈抱山,你原谅我嘛。 我就勉强原谅他了。 “下回再敢这样,我把你手打断。”我一字一句警告他,“别说安眠药,什么药你都别想拿。病了就给我熬着,死不死看我心情。我让你有机会尝尝百岁老人被孝子赡养是什么滋味儿。” 他又笑笑。以后每次自杀被我抓到逮着他骂他都这么笑。 我把那枚硬币翻出来塞他手里:“一块钱?你的命就值一块钱是吧?钱给我了你就想跑了?你想得美。你的命便宜,老子的不便宜。我给你做饭,陪你睡觉,会所里点个少爷一晚还四位数呢,一块钱就把老子打发了?天下便宜都是你李家的?李迟舒我告诉你,我这就是留你条命慢慢还,还不清楚你哪也别想去。” 李迟舒看见我哭了,终于笑不出来了,慢慢伸手去拽我的胳膊:“沈抱山……” 我甩开他,霍地从椅子上起来,背过去仰头看了会儿天花板,转回来还指着他骂:“想死不容易?你以为你眼睛一闭就没事儿了?梦里的没事儿。李迟舒,我沈抱山从来不是你想惹就惹得起的。你前脚死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