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见太后。” 屋外暴雨不绝,雷声大作,叶落满地。 朱怀颂在秋实阁念经,有内侍在外面说:“娘娘,凤仪阁辛娘子求见。” 她手中佛珠一停,听了半晌雨声,又再拨弄珠子:“她来做什么?” “辛娘子披散着头发来了,说是要向您请罪。” “请罪?”朱怀颂放下珠子,“她哪是来向我请罪的呢,她是在求活。让她进来吧。” 辛明彰进门,一见到朱怀颂就扑通跪下来:“罪妇拜见娘娘!” 朱怀颂眉头微蹙,见辛明彰哭成这样,便也顺势做个同情的样子。她屏退侍从,问道:“你何罪之有?” 外头雨声阵阵,骤而雷鸣,秋实阁内所有声音都被大雨遮掩住了。许知愚与高奉吉守在门外,默默看阶前的雨。 高奉吉问:“辛娘子被废了,将来该何去何从呢?” “她何去何从,要看官家的意思。” 高奉吉叹了一口气:“皇宫禁内,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说了,就要牵连一大片了。” 许知愚瞥他一眼:“怎么,同情她?” “我只是感叹。早晨还是皇后,到晚上就是辛娘子,真是来去快也。”高奉吉去接檐上掉下来的雨珠,“朝宠夕弃,我只是觉得唏嘘而已。” 许知愚倒是很看淡:“荣宠只在一时,你该明白这个道理的。荣宠,就是天底下最抓不住的东西。” 到后半夜,辛明彰才从屋里出来。朱怀颂已经叫人去收拾她的东西了,也许过几日就要把她送出宫。 “娘娘还能放她出宫吗?”许知愚问朱怀颂。 朱怀颂悠悠说:“她是个不得了的人,留在宫里,迟早有一天会把皇宫给吃了。” 高奉吉噗嗤偷笑,被朱怀颂发现了。朱怀颂意味深长地望向他:“怎么了,你不信我?” “人怎么能吃了皇宫呢?”高奉吉不解,“人就是人,人那么小,皇宫那么大。” 朱怀颂点着他的眉心:“因为人是活的,皇宫是死的。人那么小,却能建得了皇宫,创得了基业,你说人能不能吃了皇宫?” 高奉吉有些不明白,但他还是说:“娘娘说得对。” 【作者有话说】 [1]、[2]皆出自宋·蒋捷《虞美人·听雨》。 1两黄金=10两白银=10贯(吊)铜钱=10000文铜钱。 文中的审刑院与宋代的审刑院不同,有私设。 辛明彰第一次出场是在第38章 。辛姐这名字那么炫酷,肯定不是路人甲啦~ 谢姐有自己的字,叫“怀玘(qǐ)”。出现的频率很少,现在还没出现过,以后会偶尔出现。 第49章 十七 问明月(一) 珗京王氏杀夫一案,在尚书右丞齐延永及数十位官员的联合上疏下总算结案。王氏被判无罪,立即赦免。 尚书右丞齐延永在紫宸殿愤慨说:“何为‘安’?女坐室内则为‘安’。女子能独居而无需畏惧防范,女子嫁人不受夫家压迫,世间男女平等,此为‘安’。无母便无子,如若大周能护得了天下女子周全,这才能叫做盛世之国!” 此举尽收民心,齐延永的名声响遍珗州,李祐寅借此拜齐延永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与颜辅仁并相。凡有功者皆擢升,大理寺上疏此事的两位大理评事林珣与雷孝德,也由齐延永举荐升官。 同时,罢魏之临珗京府府尹之职,罢黜刑部部分官员,罢审刑院归刑部,并重新任命刑部长官。李祐寅在此次夺权之争中牢牢掌控了大周的司法权,合情合理,皇太后也无话可说。 废后之后,百官上疏,曰“国不可无后”,请陛下立新后。为稳定朝堂百司,李祐寅听从群臣意见,立开国功臣徐歇的曾孙女徐婉为后。 朱怀颂本想送辛明彰出宫的,谁料辛明彰却在此时被诊出喜脉。因怀龙嗣,出宫之日更是遥遥无期。 诊出喜脉的那一日,李祐寅高兴得一夜都没有睡,辛明彰也一夜都没有睡。 官家凉薄,她被废不过一月,这便又立新后。新人笑眼盈盈,哪见得旧人神思惆怅、夜难安寝。 原本她是可以逃出皇宫的,可到头来,困住她的,竟是自身骨血。 她恨不得立刻就喝一碗堕子汤,杀死这个令她憎恶的孩子!可是她却不能。她要是想活下来,就必须生下这个孩子。 没人比她更矛盾了。她摸着小腹,心思郁结。 * 李思疏进封楚国长公主,下嫁赵敬,十二月初五是长公主出降日。 朝官得假三日,军营的管军将军们都来参加长公主的昏礼,禁军也放假了。赵敛本来是要去接亲的,但他想先去街上凑个热闹,等凑完热闹再干正经事。原先是打算喊谢承瑢陪他去玩的,可是想想,万一他忍不住在人家昏礼上胡言乱语了怎么办?那他就成最喜庆日子里最痛苦的人了。所以他故意躲开谢承瑢,去找纪鸿舟陪他凑热闹。 长公主出降,十里红妆铺满,凡是街上楼阁高台尽挂彩灯,如是上元佳节。只见檐床[1]数百,又有头戴卷脚幞头、身披紫衫的天武官抬轿;还有几十位驭马宫女,皆头戴珠钗、身披红罗销金袍帔,壮观奢华异常。[2] 赵敛看着满街的灯,竟然在想:若是男子与男子也能成婚就好了,那他一定会以三书六礼求娶谢承瑢,为他办这样盛大的亲迎仪。可是男子和男子不能成婚,他也只能给谢承瑢口头的承诺,既如此,他还有什么脸面向谢承瑢告白呢? 赵敛很沮丧。 纪鸿舟完全看不出他沮丧,甚至还在他旁边说:“等我成婚了,我也要弄成这样。” “你弄成这样是僭越,小心被抓走。” “你可真会泼冷水。”纪鸿舟翻他白眼,“不过你也算是皇亲国戚了,等以后成婚了,说不定也能办成这样。” 赵敛一愣:“你说我成婚?” “是啊,你总有这么一天吧。你大哥一成婚,你不也快了?到时候喜欢哪家的娘子,一定得第一个告诉我,我替你看看。” “我给你看个屁,我才不会给你看。”赵敛心虚死了,马上说点别的话,“我听说你编到擒虎军去了?” “没错!”纪鸿舟骄傲地挺起胸来,“不错吧?好歹是上等禁军。哎对了,庭哥你还记得?” 赵敛怎么不记得,跟谢小官人玩最好的那个,让他吃醋吃无数回的那个! “怎么,他也去擒虎军了?” 纪鸿舟嘿嘿笑:“是啊,我与他就在一个校场,日日都能见到。” 赵敛心想,怎么你在同一个校场就日日能见,先前我与谢小官人也在同一校场,却好几月见不着,看来缘分还是分人的! 才想着谢承瑢,谢承瑢和谢忘琮就从人群那头过来了。 赵敛瞧见谢承瑢了,慌得手忙脚乱。他根本不敢再看谢承瑢,下意识又逃跑:“纪哥,我还得接亲呢,先走了,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