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也许从前有一个好名字,但是他们都不准我叫这个名字。” “是什么样的好名字?” 谢忘琮不答,她说:“天晚了,我不能多留。钱我已经付过了,娘子可以自由一夜,好好睡吧。”她又从袖袋中拿出三两白银,“我有一阵子不能再来了。这银子留给娘子,随意处置。” 穆娘透着屏风,望见谢忘琮将要离去的背影,遂抱琵琶起身。待她出了屏风,谢忘琮已经走了,灰色的衣角消失在门缝中,随后门掩,什么都看不见了。 屋内烛火缥缈。 穆娘走近圆桌,桌上除了三两白银,还有一个水做的字。 “叙”。 原来她本名叫谢叙。 “自由一夜。”穆娘摸着那个“叙”字,“到这里来,又有哪一夜是自由的。” 雨越下越大,像是海水倒灌。穆娘恨不得这场雨淹没珗州、浸烂白玉馆,毁灭一切。 谢忘琮打着伞闯进暴雨。正当她竭力在雨中穿行时,忽有人叫她:“谢小娘子!” 她撑伞回头,是步军司伏雁军左厢第一军都虞候宋稷。 “宋军候?” 宋稷撑伞躬身表行礼:“许久不见,谢娘子。” 滂沱大雨早已淋湿了宋稷的衣裳,他看上去很狼狈,“这样大的雨,娘子何处去?” 谢忘琮说:“回北营。” “雨太大了,在下有一小马车,可以送小娘子回军营。” “不必了吧,怎好借用军候的马车,我走回去便是了。” 可宋稷说:“天黑雨疾,走回去危险。恰好我要去北营,还是一同走吧。”他想了想,又说,“我骑马,娘子坐车,不越距。” 谢忘琮微颔首:“多谢军候。” 谢忘琮坐在马车里,再听雨声。暴雨打在车顶,像是无尽的鼓点。她掀起沉重的窗帘,回望隐在雾雨中的白玉馆。 是穆娘在唱“玉箫声断凤凰楼”。 * 齐延永与曹规全才从都堂办完公出来。天已经黑透了,他们撑伞走出宫门,眼前是滂沱的、深渊一般的大雨。 有一妇人在宫门前与禁军争执,被禁军一掌推倒在地。暴雨打在她的身上,她嘶哑的叫喊声响遍宫门:“冤枉啊,真是天下奇冤——!” 齐延永抵着大风走向那女子,疑心问:“你是?” 妇人见面前是身着紫衣的官人,立刻跪过来磕头:“请大官人救我阿姊一命!请大官人救我阿姊一命!” 齐延永叫禁军稍退,转头问道:“你阿姊是谁?” “我阿姊便是杀夫案的王氏!”那妇人声嘶力竭地大哭,雨滚在她的脸上,丝毫分不清雨与泪了。她抱住齐延永的靴子,“请大官人救救我家阿姊!请大官人救救我家阿姊!” 齐延永扶起她:“案子已经由审刑院再审了,你在家等着便是,何苦在雨中呢!这是宫门,有这么多禁军,伤了你怎么办?” 妇人呜咽不起:“我阿姊都要死了,我还怕什么死?大官人,审刑院当真有在重审案子吗?今日珗京府府尹魏之临告诉我,我阿姊这案子轰动上京,如若当真由审刑院发回重审、驳回死刑,便是他办案不力,到时朝廷指责,一定有损他的仕途!他威胁我不得上诉,否则就立刻处斩我阿姊!敢问大官人,我阿姊做错了什么?难道杀了随时都可能杀她的负心人也算是错吗?她只是想活,有什么错?这礼法就是如此无情吗?难道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吗?!” 曹规全咳了一声:“不得无礼,你可晓得你面前是什么人?” 齐延永欲拦曹规全,曹规全却快一步,“他就是尚书右丞,当朝执政官,齐安成。” “原来是齐右丞!”那妇人哭道,“官人既为右丞,能否救我阿姊一命?这是珗京,是天子脚下!倘地方官员因怕担责就随意处死百姓,那我大周还有什么律法可言?难道官吏的仕途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吗?!若真如此,朝廷岂不是无情、凉薄至极!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齐延永问:“随意处死?死刑须由审刑院来定,魏之临怎么有资格来定死刑?” “官官相护,蛇鼠一窝!官人,您不知道珗京府已经烂透了吗?您不知道审刑院已经烂透了吗!小人不解!小人万分不解!” “烂透了?好一个魏之临,好一个审刑院!”齐延永怒而拂袖,“我这就去见官家,为你讨回公道!大周绝不会辜负每一个子民,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奸佞!请你一定放心我!” 他再次转身回宫,没入雨里。 曹规全要喊住他,可这样大的雨,他喊不住齐延永。他望着齐延永持伞奔向宫巷的背影,也喃喃说:“大周,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奸佞。” 崇政殿外的蜡梅傲立暴雨中。 ** 辛明彰好像很久都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雨了。 雨从天上倒下来,哗啦地,把禁庭里里外外都洗得干净。 废后诏书还摆在阁内,黄门正搬空凤仪阁,把那些原本属于她的东西都撤走。 辛明彰耳朵嗡嗡的,李祐寅哄骗她的话好像还响在她的耳侧。李祐寅说:“彰儿,我也是无可奈何!且委屈你些时日,等我安抚好朝堂,一定会复你后位。” 辛明彰觉得很可笑。 “圣人。”侍女桃盈来为她披衣,“天凉,披件衣吧。” “这里还有什么圣人呢。”辛明彰笑笑,“只有废后,无有圣人。” 桃盈说:“官家会为圣人做主的。” 辛明彰把衣服丢到地上去,披散着头发走向窗边。 “七年风雨不足惧,今朝秋尽哪可历。罗衾怎耐冬风续,卿卿岂比明堂意。一面是江山社稷、群臣进谏,一面是累赘发妻、皇权阻石,你说要怎么选?” “圣人!”桃盈有些落泪,“官家会护着您的,您再多给他一些时日吧!” “我要等他?什么时候我的命要紧紧攥在他人手里了?”辛明彰死死盯着窗外的雨,“何时我的命,就紧紧攥在那些人手里了!行为不正,我可有哪点行为不正?我为中宫,这些年肃清禁庭,未有一日荒废!我按陛下之意,行陛下欲行之事,到头来,我倒是大周祸害了?” “请您别说了!” 辛明彰毫不畏惧:“我知道陛下想要怎么样的女子,所以我就要做什么样的女子。我知道他厌倦宫里这些端端正正的人,厌倦了规矩!可怜我为了他,不仅要打破这些规矩,还要牢牢被这些规矩所束缚!是我错了吗?难道是我的错吗?” 她泄了一口气,“他废了我,却又不想我离开他。他负了我,却不敢做负心人……他把我关在这里,一刻都不准出去!我算是什么?我到底算什么!” “圣人,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若是传到官家耳朵里,他一定会生气的!” 辛明彰冷笑说:“生气?只有他可以生气,我们都不能。我们活着,却得像死了一样……”她静了很久,“桃盈,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