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与长公主和离,还我,也是还她一个自由。” 赵仕谋皱起眉头:“岂有驸马都尉与长公主和离之理?这是陛下的恩赐,你想我们家更烂点,就去和离好了。” “爹爹,我不是这个意思。”赵敬叉手,“只是我觉得现在是与我与她和离的最好时候。” 赵仕谋不满:“什么时候都不是最好的时候!我知道你整日里为何如坐针毡,这些年你一直待她不好,公主宅那些中官自然都把消息放给官家了。你还要同她和离,不就是坐实了待她不好的传闻吗?况且长公主下降,未必就是来盯着我们的。” 赵敬一哂:“儿子没有对她不好,她想要的,我不是都给了么?” “长公主现在想见你。”赵仕谋呼了一口气,“外头那么多兵呢,你不要太放肆了。” “是。”赵敬领会爹爹的意思了,他退出去,临走前还说了一句,“爹爹是身不由己,儿子未必不是。” 赵敬走了,赵仕谋很久才又叹了一口气。他抿了一嘴放冷的茶,说:“读了这么多年书,一点人情世故都学不会。” “大哥就是这样的性子。”赵敛把门关好,回来说,“爹爹任着这些中官在家里四处走动,不怕他们翻出来什么?” “能翻出来什么?我清清白白,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任何东西。”赵仕谋一遍又一遍地滤茶,“阿敛,我是没有想到官家会出这样的招数。” “太祖皇帝早在六十年前便已下诏,不轻授殿前司都点检一职。官家竟也敢冒着群臣反对的风险,授爹爹此职?” “不轻授,不是不复置;不常设,不是不能设。群臣反对?群臣都在等着看笑话呢,看我这颗大树什么时候倒。” 堂外人影憧憧,有脚步声靠近。赵敛警惕地往门外瞄一眼,见是瑶前,又舒展开眉头。 “阿郎,二哥。”瑶前俯身而进,“门口全是兵,拿着刀呢。我才从北营回来,据说纪管军也被看着了,非令不得出马军营。” 赵敛问:“谢同虚呢?” “被谢殿帅扣着,暂不得出。” “谢殿帅扣他作什么?” 瑶前看着赵仕谋,有点不敢回答。赵敛急得连手都不端了:“你倒是说呀,爹不是外人。” “我问了擒虎军的,他们说官家有意把曹右丞家的三娘子指给谢管军,现在谢同虚还在因为这件事和谢殿帅争吵。” 赵仕谋与赵敛异口同声道:“曹家三娘?” “我与曹规全可是政敌啊。”赵仕谋幽幽说,“官家这是下定决心要压制住我。” 赵敛觉得不对劲,低头喝了一口茶。 瑶前说:“我先前还见曹右丞同谢殿帅道喜,但谢殿帅似乎并不待见,二人在北营不欢而散了。” “官家有意让谢、曹两家联合,可这个谢祥祯竟不懂官家的意思?”赵仕谋冷笑,“还真是平庸之辈。” 赵敛放下茶盏:“如若谢曹两家联合,再拜曹氏为相,那官家就牢牢掌握文武百官了。曹规全不比齐延永,齐延永好歹有风骨,是个文人,这曹规全满脸奸相,阴谋算计都揣在肚子里。” 瑶前颔首:“可这曹规全确实能解官家心事,先前朝堂争辩长公主成婚之事,不就有他在里头拱火?正因有此,官家才尤其宠爱曹氏。” “朝廷争斗,党争不断。”赵仕谋又抿一口茶,“我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能做。官已经做这么高了,若话也说那么高,就真得跌下来了。万里高台,要是坠下来,就是粉身碎骨。” 赵仕谋一夜未睡,就坐在这堂上,反复不停地过滤旧茶,直到茶凉透了,冰得刺喉。 * 崇政殿内,李祐寅正在喝茶。 一边皇后徐婉正助研墨,淡色的指甲被烛火映衬得颇有光泽。她偶尔会瞄一眼李祐寅,好像有话要说,又几番止于口。 李祐寅当然能察觉身边人的心思,看完这一份札子,他问:“皇后累了?” “妾不累。”徐婉轻斜手,置墨于一边,“夜深了,官家还是早日歇息吧。” 李祐寅不说话。他先是看徐婉细嫩白皙的手,又望到她腕间银镯,再至上,见典雅素簪,最后才是她淡而不艳的脸。 他笑道:“辛娘子是不是把润珍送到你那里去了?” “是。” “润珍这几日还没说话?” 徐婉摇头:“逗他,他也不说。哭倒也是会哭,就是不爱说话。” 李祐寅意味深长道:“是不爱说话,还是不会说话?” 徐婉低下头,万分恭谨模样:“我请了医官来看,医官说润珍开化得晚,应是有大才,要再等等。” 李祐寅不愿看她这副样子,别过脸去:“润珍一直放在你这儿养,你身子不好,只管把他放在侍女、内侍处。他们又都是没有生养的,又怎么知道如何照看孩子?” 徐婉平静地说:“我也没有生养,不知如何照看孩子。” 李祐寅没接上话,他望砚台里那滩浓墨,墨里有些倒映出他不悦的表情。他说:“你既没有生养过,也不知道如何照看孩子。我看还是把润珍放在辛娘子那里吧?也叫你少费些心,如何?” “有生母待自然是好的,不过……” “不过什么?” 徐婉说:“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也是大周的祖宗家法:凡娘子所出皇子,须由皇后抚养。历来皆如此,到官家这里,又怎么能改呢?” 李祐寅迟钝了好一会儿:“你和那些个忠臣一样,来劝诫我了?” “妾为皇后,有规劝官家的职责。官家应谨记,祖宗家法不可违,万事还是以祖宗规矩最大吧。”徐婉躬身,向李祐寅保证道,“我一定照顾好润珍,不会叫官家烦忧。” 李祐寅被噎得说不出话,冷笑了两声,点了三四回头。 韦霜华见状,走到徐婉身边,替她继续研磨。 徐婉又说:“妾说话未必好听,但忠言逆耳利于行,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官家敢违逆,妾不敢。所以还是……” “你知道润珍为什么不会说话么?”李祐寅打断她。 “妾不知。” “因为润珍想看生母,你非他生母。” 徐婉说:“既如此,妾每日都抱润珍往苜蓿阁,到夜再回去,这样也就能让润珍看到生母了。” 李祐寅又语塞了:“你……” “夜深了,皇后殿下困了,不清醒了。还是请殿下回阁去吧。”韦霜华解围道。 可徐婉却说:“我没有不清醒。我为中宫,又无病患,润珍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放在辛娘子那里养的。这是规矩,官家身为官家,就应该遵李氏的祖宗家法,不可轻易动摇。” 李祐寅已经有些恼了,他用食指支着额角:“你回去吧。” “是,妾身告退。” 徐婉才出门,李祐寅盯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觉得恼火。 “规矩……”他嘴中把“规矩”二字重复数遍,忽一掌掀翻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