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仕谋眼中的一颗棋子而已,你说真心,哪里来的真心?赵仕谋都对你如此,你还指望赵敛给你什么真心呢?” 谢承瑢用几乎要把刘宜成吞入腹的眼神眈他:“你疯了。” “我疯了?是你疯了。我若是你爹,知道你和仇人为伍,一定把你当街打死!蠢货,在朝堂之上,谁又是真心待谁的?你所幻想的真心,都是为了算计,都是阴谋!你回去问问赵敛,崇源年间,他有没有算计过你!你是大周最蠢的一个,你像一把无主的刀,谁都能拿你乱砍!” “错了。”谢承瑢黯然道,“是卫王告诉我,怎么样才能不做别人的屠刀。是他告诉我,什么才是真正的仁义。” 谢承瑢背过身去,揪着状纸就要离开,可刘宜成却在他身后叫喊:“仁义?你说赵仕谋心怀仁义?哈哈!谢承瑢,你还不如死呢。赵敛为什么保下你,因为他想要更大的荣华富贵,把你卖出去,就能除掉我们所有人!崔伯钧、我,甚至还有曹规全!没人比你更清楚西北的战况,没人比你更清楚谢祥祯和谢忘琮为什么死。你以为你活着还有什么价值?你活着,能成全赵敛的高官厚禄、权柄势力,你还真以为是什么真心啊。” “这难道就是你死前要和我说的话吗?”谢承瑢剜他一眼,“这就是你在临死之前,要告诉我的话?” “官家不会杀我的,杀了我,御史台就空了,他再也不能掌握那些耳目之官了。”刘宜成想明白了,得意地坐在地上笑,“官家怎么会赐我死呢?我为官家做了那么多,他说什么也会保下我的。” 谢承瑢想要伸手去掐刘宜成的脖子,他想要狠狠地掐,把刘宜成的脖子掐断。 可是他做不到。 谢承瑢揶揄说:“是我们,打下了延州,成全了他的功绩;是我爹和我姐姐,克复了秦州。我们家,成全了官家的今日。” 刘宜成冷眼看他:“没有你,也会有别人。你以为你算什么特别?不过就是运气好,被官家挑中了而已。官家用你,不是因为你有本事,是因为你蠢。你不蠢,能被别人当刀子使吗?你,就是佃农,就是贱籍,就是可以任人摆布的傀儡。成也延州,败也延州,你到现在还不肯醒醒?” 他特意把话说明白了,“这是官家的意思,满朝文武都知道他的心思!也许就你、谢忘琮、谢祥祯不知道吧。蠢货。” 谢承瑢的心猛地一颤。 至此,他心头对官家的最后一点君臣之情都被消磨殆尽,他对大周的眷恋与不舍也彻底灰飞烟灭。 风霜雨雪,战鼓马鸣,九死一生,宁死不折,都是笑话而已。从官家见到他的第一眼,从官家给他赐名字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要有这样的下场。 皇帝不在乎他的生死,他活,是因为皇权;他死,也是为了皇权。原来在皇帝心里,失地能不能收,百姓是不是流离失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名声,是会不会被后人唾骂,是能不能做“千古明君”!只要偏安就好,只要享乐就好,只要手握权力就好,只要至高无上就好! 谢承瑢说不清心中的感受,恨也有,怒也有,可更多的是茫然无措。爹爹以为遇见官家是赏识,姐姐以为遇见官家是解脱,他以为遇见官家是救赎。可事实截然相反,被人间抛弃的不止是小红,还有他,他们家。 他失去的也不止是“谢昭然”这个名字,是一辈子的自由和清白。 刘宜成知道他已经击垮了谢承瑢,鼓掌叫好道:“怎么样,想明白了?想清楚了?” 谢承瑢窒息住了,快要喘不上来气。他没心思和刘宜成争辩了,也一步都走不了了。久远的飞雪又要把他拉到冬日里,质问他苟活的缘由。牢房里明明热,他却周身发冷,手脚冰凉。 “如今想想,还是死了最好吧?” 话音刚落,牢外就传来不客气的一声:“说了送你死,你为怎么还没死,还能在这里胡言乱语?” 谢承瑢听辨声音,逃避地要躲开门外赵敛的目光。 “赵敛?”刘宜成不怕死地展开双臂迎他,“我等你很久了!赵敛,你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赵敛并不理会他,叫门外狱卒说:“白绫拿了么?” 狱卒只是回:“拿了。” 看他们没反应,赵敛啧声说:“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 “是!” 那些个狱卒拿着白绫进门,就候在刘宜成面前。 刘宜成呼吸不定,问道:“是官家要杀我,还是你要杀我?” “你不必知道得那么清楚,”赵敛冷冷说,“反正是要你死。” 刘宜成抚掌大笑,指着边上的谢承瑢说:“我死了不要紧,反正他会陪我一起下去的,我不怕。” 赵敛不耐烦地叫狱卒快点勒死他,片刻都不要耽误。 谢承瑢有点发愣。他眼望到那根白绫,顺着白绫去看刘宜成的模样,却被赵敛挡住视线。 “别看了。”赵敛牵住他的手,“跟我回去。” 谢承瑢没有想走,他还是越过赵敛的肩膀,窥视白绫前的刘宜成。 白绫套上了刘宜成的脖子,谢承瑢看见刘宜成眼里得意的笑容。白绫越拉越紧,刘宜成的脸也越来越红。 瘆人的惨叫频传,刘宜成的眼睛翻上去,好久都没下来。 谢承瑢还想留在这里看,可是被赵敛硬拉着走出去。他回头,看见白绫上发紫的脸、根根分明的筋,还有伸得老长的舌头。他怕得缩起肩膀,整个人都冒冷汗。 “你还看?”赵敛来捂住他的眼睛,“你还看,你害怕还要看。” 谢承瑢不答他的话,还在听刘宜成的惨叫。 他们渐渐走,刘宜成痛苦的声音就渐渐弱。快走到大牢门口,声音就听不见了。 不知道是太远了,还是人已经死了。谢承瑢又要回头去看,但赵敛圈着他,他什么都看不了。 “他死了吗?”谢承瑢问。 赵敛轻飘飘回答:“他死了。” “他死了……”谢承瑢不知道说什么话,他愧疚地说,“状书,他还没签字画押呢。” 赵敛叹气,把帷帽戴在他头上,拥着他出大牢,说:“不必签字画押了,你安心。” 他们走了好远,才出了御史台狱,这会儿要往家里走。 一路风和煦,月皎洁,连路上的行人都格外温柔。没什么人吵,没什么乐传,只有谢承瑢胸膛扑通扑通震,像鼓一样。 因为赵敛不许他往回看,他就只能仰头看天上将圆的月亮。 到这时候,他反而不怨不恨了,他就是怅然若失而已。 他很失望,失望为什么自己就是一颗棋子,失望自己的一文不值。失望原来自己就是一颗棋子,而珗京不是珗京,是陷阱。 “阿敛。”他忽然喊。 赵敛就在谢承瑢的身侧,只伸手,就能牵住他。 谢承瑢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平静地望着赵敛的眼睛,轻轻说:“我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