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春天起,她已陆陆续续进了近十次宫,每次出宫时,总会遇到下朝回来给皇后请安的太子。出宫的那一段路,他们从一开始的谁也不说话,到后来慢慢说一些客气话,再到后来说一些生活琐事。
每一次见面,都比上次更亲近一点。心照不宣的感情,就在这样短暂的相聚中慢慢升温。
五天前,受皇后召见,母亲与她一起进了宫,商议与太子成亲之事。只因前一次见面时太子说听闻她琴棋书画中最擅琴艺,想亲耳听她抚一回琴,所以这一次,她从家里带了一把琴进宫。
母亲留在了皇后宫中议事,太子则牵着她的手,漫步在秋色尽染的御花园中。
楼雪萤已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宫人们全都守在御花园的门口,给他们二人留下相处的空间。
“孤是想听你抚琴,但也没要你亲自带一把琴过来。宫中什么琴没有?你自己带着多麻烦。”太子拉着她到凉亭中坐下,让她把琴放在了石桌之上。
楼雪萤道:“宫中的琴没用过,我怕不适应……万一弹得不好,岂不是辜负了殿下期待。”
“孤期待的是人,又不是琴。”太子笑道。
楼雪萤按着琴弦,柔声问他:“殿下想听什么曲子?”
太子道:“什么都行,你喜欢什么便弹什么。”
楼雪萤想了想,存了一点在太子面前表现的小心思,弹了一支她自己谱的曲子。
因是第一次在太子面前抚琴,她不敢大意,全神贯注地弹奏,直到一曲终了,她才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太子。
太子就坐在她的身边,一手支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楼雪萤渐渐红了脸,低声道:“殿下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莫非是弹得不好么?”
“不,弹得很好,是孤听过最好听的曲子。”太子认真地说,嘴角噙了一抹笑意。
楼雪萤嗔道:“殿下这就是在胡说了,我听说宫中乐师近百人,难不成他们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那如何能一样,他们又不是孤的太子妃。”
“殿下!”楼雪萤急急地打断他。
“怎么了,这京城中还有谁不知道你就是孤的太子妃?还说不得了?”他笑意更深。
楼雪萤微恼,推了他一把,却被他捉住了双手。
他靠过来,飞快地亲了一下她的嘴唇。
她愕然,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像是一只煮熟的虾子,愣在那儿不敢动弹。
太子见状,轻笑出声,再一次靠过来,亲了亲她。
接下来楼雪萤就像失忆了一样,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总之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整个人都被太子抱在了怀中,她微微张着唇,鼻尖满是他身上的清雅香气。
太子摩挲着她的脸,贴着她的额头,低声呢喃:“簌簌,簌簌。”
楼雪萤浑身发软,刚“嗯”了一声,察觉到声音不对,立刻噤了声,羞恼地不再开口。
太子又忍不住笑了,替她把花掉的唇脂边缘抹了抹,让它看上去不那么明显后,才终于放开了她。
楼雪萤扶着桌子,默默与太子拉开了一点距离。
“方才那曲子是真的好听,是民间时兴的新曲吗?孤还从未听宫中排演过。”太子问道。
“是我自己谱着玩的,让殿下见笑了。”楼雪萤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自己谱的?”太子眼睛亮起来,惊叹不已,“原来簌簌不仅会抚琴,还会谱曲!怎么这么厉害呢?”
楼雪萤:“虽说是我自己谱的,但初稿并不完全如此,是我托人指点修改,才成了殿下听到的样子,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那又如何,别人再如何修改,也得簌簌谱的底子好才行。”太子夸道。
楼雪萤只抿着唇笑。
就在这时,凉亭对面的树丛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绕过曲折小径,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楼雪萤慌乱地又往旁边挪了挪,与太子拉开更远的距离,而太子眉头微蹙,似乎是想斥责这个不长眼的宫人。
可当看清来者是谁后,太子却轻吸一口气,震惊之余迅速起身行礼:“父皇。”
楼雪萤大惊失色,慌乱中起身,不慎踩着了裙角,膝盖直接磕在了地上。
“臣女、臣女楼雪萤,参见陛下。”她头也不敢抬,只觉羞惭欲死。
陛下是刚来,还是已经在树丛后站了一会儿了?若是前者也就罢了,若是后者,那他岂不是看到了她与太子……
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楼雪萤战战兢兢,不敢想象在陛下心中,她是何等形象。
“父皇您来怎么也不叫人通传一声,看把簌簌吓得。”太子有些无奈,弯腰去扶楼雪萤,可楼雪萤根本不敢起来。
直到景徽帝淡淡地说了一声:“平身。”
楼雪萤这才忍着膝盖上的疼痛,借着太子的胳膊站了起来,站定之后,她便迅速放开了太子,退到了三步开外。
景徽帝道:“这便是楼家的长女?”
“正是。”太子笑道,“楼夫人正在母后宫中做客,两个长辈议事,儿臣便带着簌簌出来走走。父皇,簌簌最擅抚琴,儿臣听着,不比您养的那些乐师差。”
景徽帝的目光掠过石桌上摆放的琴,看向楼雪萤:“这是你的琴?从何处得来?”
楼雪萤惶恐道:“回陛下的话,此琴……此琴是臣女常去的一家琴坊坊主所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