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识到,和我所经历的不同,芬里尔的故事里,逝去的不是情感本身,而是他喜欢的那个人。 “我很抱歉。” 芬里尔笑了:“你有什么好抱歉的?不要说我的事了。你自己呢?如果你需要建议的话,我会告诉你这个。”他眨了眨眼,“在不开心的时候,想一想彻底失去那个人的感受,如果你能够承受那种痛苦,就不要回头;如果你觉得你自己无法承受——” 火焰在芬里尔杯中跳跃,它的色泽给我一种奇妙的熟悉感,仿佛我曾在哪里见过当下的场景。 我定了定神,猜测:“我应该回去找他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这么做,不过你需要先做到我说的事情。”芬里尔的手指沿着杯壁摩挲了一圈,“学会承受它。学会承受痛苦。” “为什么?” 芬里尔搅了搅瓮里的东西,回答漫不经心:“因为你总会失去,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因为有些痛苦无法避免。因为所有老生常谈。因为你心里知道的比我说出来的要多。” “如果是他先失去我呢?如果我彻底离开。”光线太过昏暗,黑暗诱惑着我,让我满脑子都是疯狂的假设。 他冲我摇摇头。“我的小知更鸟,有些痛苦不是离开就能摆脱的,多彻底地离开都不行。况且,那不是你今天需要考虑的事情。现在,你只要做一件事。” 芬里尔把火焰熄灭的酒杯递给了我。我皱着眉头将杯中物一饮而尽。灼烧的液体和着未知的恐惧感,一同攥紧我的脏器,我的意识逐渐模糊,隐约听到芬里尔祝我好梦。 当我手中的光刃完美地劈开恶魔头颅时,我意识到自己正在梦境之中。除开梦境本身不可避免的那一层模糊,我周围的一切嘈杂又真实。我身边都是陌生的同伴——我确定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和埃里克·罗兰的人生产生过交叉——然而他们的面孔是那么的清晰,我甚至可以看到某个人脸上带着一条圣光治愈术都无法使之痊愈的疤痕。 不管我站在光明或黑暗的哪一方,都无法否认这是一场很精彩的战斗。骑士队伍调度有方,恶魔一方悍不畏死,你来我往势均力敌,双方以命相博,十分投入。它简直可以写进战斗教科书里。梦中“我”的处境有些微妙,虽然隐隐占着上风,但“我”还是在按耐着心中焦急的情绪。 黑暗召唤物不仅袭击了这一处驻地,“我”必须尽快结束胶着的局面,投入下一场增援。快速准确地扔出一个大面积净化术之后,我在梦中多了一分清明,正在战斗的人并不是我,这里也许不能被完全称之为梦境——这是克劳德·特里曼战斗的回忆。 恍恍惚惚间,我的小臂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我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克劳德的回忆突然搅扰进了我的梦境,我是说,如果他的灵魂有残存的温度,拖到现在也早该散尽了。 圣信烙印发出柔光,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一瞬间,我仿佛变成了克劳德回忆里那个被劈开脑袋的恶魔。“克劳德,营地又一次遭遇了恶魔袭击!到安全的地方去,不要回援!我们遇到了……”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现实中查尔斯的声音。柔和的、慢脾气的查尔斯·怀特,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我交谈过。我还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刹那的寂静之后,另一个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有些奇怪——圣信交流通常是一对一的。倒不是说圣信交流可以避免一切打断,任何法术都有破解点,只是,要打破圣信传递的私密性,那个人的力量必须高出施术者一个新层面。 “为何不肯来爱我呢?这太遗憾了。若你选择拥抱痛苦,就像你之前选择的那样。那么,我在这里等你,召唤者。” 在经历了一次血族围攻之后,这个声音的主人——魅魔斯蒂尔——绝对可以排到我仇恨名单的前三名。我现在已经不再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任由情绪上头召唤魅魔了。事实上,我怀疑即使我不去召唤,斯蒂尔也会装作不经意地撞进我人生的道路里。他有意前来,而且比我强大太多,怎么都不可能是我的召唤物,也绝对不可能只是魅魔。 任何理智的黑巫师现在都会裹紧被子继续睡觉,如果睡得不踏实,就再裹一条被子。我是说,任何有理智的人都应该这么做,斯蒂尔的邀约不是我,甚至不是诺拉德城可以应对的。 但正如黑塔继承人贝洛特所说,最好的黑巫师中从来都没有理智者。 第一百一十八章 在猜测教会应该对老师和比尔的去世负责时,我仔细地计划过如何与教会军战斗。教会骑士的名额比贵族私募士兵的数量要少得多,比起用恶魔大规模制造混乱然后用尖刀力量逐个击杀,召唤高级恶魔直捣黄龙的策略更加实际。参加教会训练之后,我偶尔也会站在光明一方看待问题,思考如何更多更快地召唤祷告级别恶魔时,我也会分神想一想最多或最少需要多少教会骑士才能打败一只祷告级别的恶魔。 在我回到那座空塔附近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我是黑魔法天才,我是运用黑魔法战斗的佼佼者,但是,如果我不想废掉克劳德·特里曼的骑士身份,对于指挥陌生的骑士队突围这样的事情,毫不夸张地说,我束手无策。 战场就在我视线可及的地方,看着恶魔深褐色的背刺,我确定我眼前这几个大家伙完全不惧怕照明术和神圣治疗术。 做卧底的劣势在此刻显露无疑,我看着查尔斯手中的光刃,内心十分矛盾。如果我的身份暴露,我们注定刀剑相向,但在他的光刃还没有插进我的胸腔中之前,他仍然是我的同伴——假设我正在用克劳德的身份和他并肩战斗,危难之时,他绝对会为保护我舍弃自己活下去的机会。事实上,查尔斯在这么激烈的战斗中抽空发给我远逃的消息,这已经是消磨自己生机的举动。 我站在暗处,罩上厚重的斗篷,压低兜帽遮住脸孔,使用傀儡术控制恶魔后退。骑士队的攻击并没有随着恶魔缓慢的后退结束,他们发出光刃的速度丝毫没有减弱,神术带来的伤痛进一步激发了恶魔的战斗意志,这让它们更不好控制了。我眼前这一波恶魔等级不低,自我意识不是那么好磨灭,虽然克劳德的身体素质有变好的趋势,但是在骑士队由攻转退并撤到安全距离之外后,我的额头上还是冒出了一层细汗。 查尔斯的队伍看到了我,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深究我的身份,反而迅速朝后退去。 这是很不对头的事情。我是说,这支队伍并不是完全没有余力和我纠缠,他们之中好歹有几个人没有到强弩之末。按照教会一贯的作风和习惯,首先,他们肯定会觉得我就是背后的进攻者;其次,即使他们察觉到我没有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