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回到诺拉德,因为他害怕再一次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他是最普通的人,渴望温暖,害怕孤单。他是优秀的黑巫师,足够强大,足够自信,他不会回到最安全的地方,只会在他最想去的地方落脚。 ——那里是哪里呢? ——是亚瑟的身边。 第一百二十二章 看着眼前的两具尸体,我有些拿不定主意。芬里尔站在我身侧,我认真求教:“你觉得我以哪个形象出现会让亚瑟觉得更亲切一些?” 没等他说话,我摇摇头:“算了,我还是要自己决定。” 我左手边的水晶立棺里站着的是原来的埃里克·罗兰,右边则是新近失去生机的克劳德·特里曼。这两具尸体看上去都十分完整,如果忽略某几个肢体连接处稍显参差的边缘,它们的状态甚至可以说是很得体的。 我记得亚瑟说他烧掉了我原来的尸体,现在看来,估计是芬里尔他们用手段蒙过了他。教会、公主、权臣,再加上恶魔,亚瑟只有一个人,他应付不过来这么多东西。傻乎乎的、深身处虎狼环伺之中的亚瑟。 犹豫中,我叹了口气:“我一定要快点到他身边。” 芬里尔安慰我:“埃里克,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大部分时间里,芬里尔的建议都十分可靠,但他长得实在太过正直,让我很难去相信他能针对我的情况提出合理的恋爱建议。 我固执己见:“我想变得更好。” “没有什么‘更好’。我们只有‘现在’。” 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对我面对的困境没有任何帮助。我皱起眉头,决定用改动更小的方案。我指了指自己:“这一套东西有什么办法藏起来吗?” 芬里尔点了点我的额头。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那个神奇的酒杯,他往杯壁吹出一朵火花,火焰熄灭之后,他把被子递给了我。液面清澈,我从倒影里看不到头顶王冠,而额头多了一道暗淡的金纹。 烈酒入喉,和从前不一样的是,它带上了一股令人痴狂的味道。我分不清那是什么,但是一瞬间,喜怒哀乐同时上涌,寒意从我额间蔓延到全身,酒意从我腹中上涌,烧上我的五脏六腑,而我越是本能地调动能量抗拒这些让我濒临失控的感受,失控的感觉就越放肆、越强烈。 下一瞬间,所有感受都消失了。 我落到了一间小阁楼里,天窗里透出微亮的光。 所塞迪洛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蛰伏地面的蛇影悄悄地坠上了他,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房间门口的侍从抬起了头,从容地走到芬里尔面前,挥手合上了背后的门。 芬里尔看着左侧埃里克·罗兰的尸体,仿佛自言自语:“他并不是最可能的那一个。” 侍从没有应声,他和芬里尔一同看向立棺。 “埃里克·罗兰是所有可能的觉醒者里能量最强的那一个,这没错。但我以为他并不会喜欢诺斯。他不是会喜欢人的人。他太冷了。哪怕我们提前知道他身上有诅咒。在我的预想里,这个人即使对亚瑟有好感,他也会提前掐灭任何危害到他自身的苗头。”芬里尔重复自己的话,“他很冷。在摩尔纳夫妇死后,他几乎没有温度了。” “在他遇到诺斯之后,我对他的关注多了一些。有一次,他和彼得森……不对,陶德森家的小男孩说话。 “‘你为什么要和教会骑士同流合污?你为什么要护着他?’陶德森问他。 “罗兰回答,‘因为他一直在保护我。’ “‘我记得你说等着被人保护是弱者的表现。’ “‘是啊,很烦人。’ “‘那为什么不让我帮你解决他。我动手,你继续享受卧底生活,又不会冲突。’ “‘我呼吸,我就活着;我挥手,就有咒火;我惹了奇奇怪怪的麻烦,亚瑟·诺斯就在我后面擦屁股。他的做法成为惯定的事实,虽然我还是觉得很烦,但是我不太在乎烦不烦了。’ “‘所以你想要一直这样被他保护吗?’ “那时候罗兰沉默了很久。陶德森家的孩子似乎也习惯了罗兰这样呆呆地思考,不动也不说话。‘不。我想去保护他。’他最后是这样说的。温度在那一刻从他心口的位置升上去,蔓延到全身。这不是诅咒的影响,诅咒不能改变人类的温度。罗兰的灵魂从来都不是炽热的,后来,在他面临死亡时都只有淡淡的温度。这种现象在这一代黑巫师里是常态,信任和爱是他们负担不起的奢侈品。 “但即使在现在,埃里克身上的温度仍然存在。” 屋子里又暗了几度。侍从仍然没有答话。 芬里尔收回了视线,开始往屋子深处走。他丝毫不在意侍从的沉默,继续说道:“在我的生命里,那种接近永恒的温度,我见过的次数不算太多,它们都是炽热的,只有罗兰除外。” 芬里尔打开一道暗门。和这座宫殿的大部分地方一样,门中是纯粹的黑暗。但是,当侍从回手带上门之后,四周漂浮起淡淡的光点。 “矮人那边的交易完成了吗?”芬里尔问道。 侍从点点头,从虚空中拽出一把重剑,他把剑插在了地上,光点旋转起来,把重剑围在中央。 芬里尔点点头。这是没有其他人,他们说的一切都绝对保密,芬里尔知道这一点。他看着侍从的脸,最后还是使用了最安全的称呼,“那就没有问题了,纳撒尼尔。”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在我记忆里,不久之前,银月府的夜街还很热闹,靠近皇宫的中心街所有的建筑都是用银叶梧桐砖建成的,皇族诞辰和庆典日里,白色的圣辉从某个点延伸开,整条街道亮如光明神的宫宇,哪怕是对任何能量都没有感知的绝对普通人,也能领略那种流淌着的肃杀与冷漠——或者,用普通人的话讲,那种沐浴在神辉中的幸福感。 不知道到底受什么因素左右,银月府实行了宵禁,空荡的街道之上,漆黑夜幕中悬着一片泡胀了的银尾人鱼鳞,仔细看,它又有些像女人弯曲脱落的臂膀。 我不禁想到了亚瑟。如果我把我对月亮的比喻告诉亚瑟,他一定会笑话我。 埃里克,他会叫着我的名字,揉揉我的头发,问我,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笑完之后,如果亚瑟不是特别忙,他会继续问我,埃里克,怎么了?为什么今天不喜欢月亮? 我揉了揉胸口快要溢出来的情绪,轻轻地回答臆想中他问我的问题:“因为你不在我身边,你听不到我说话,所以我不喜欢月亮。” 亚瑟不在我身边,但是他离我很近,就在我右手边不知道该潜进去还是直接推平的宅子里;此刻我能想办法让他听到我说话,不过我用黑暗能量扩音之后,后果可能不是清冷的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