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身上擦洗过了的,”丹心慢缓缓地说,“不脏。” 舱内另一头的汉子们听见他这边动静,顿时便起了哄,朝着他这头吹了几声变调的口哨。 “少侠,您说咱们这些人是不是该回避一下?”那老四揶揄他道,“走走走,都到外头溜溜风去,免得打搅了咱大人的好事。” 沈却眉头立起来,急匆匆地朝着丹心比划,可惜无论他怎样比划,她也读不懂,下一刻反而牵过他手,教他拿掌心贴着自己胸膛。 “您真不想吗?” 沈却眼里半点**也没有,手心像是叫那炉火烫着了,飞快地收了回去,而后又抓起枕侧的那只弯刀,用刀鞘对着她。 他不会说话,可却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搭救她一把,并不是为了欲。 丹心眼里的诧异与惊愕只是一闪而过,明白过来后,她便合了衣,起身又退到他脚下:“是奴唐突了。” 可沈却这一举动,却看得另一头的汉子们目瞪口呆,在他们眼里,这是送上来的好事,那姐儿连衣裳都自己解了,怎么还有男人能耐得住? “你傻啦,”见沈却这般,老四倒咬牙替他可惜上了,“银子也花了,东西也送了,你不在她身上弄点甜头吗?” 沈却收起那刀,低头不应。 “天底下竟真有这样的呆子,”有个汉子不禁感叹了句,“那好歹是个姐儿啊,这还不得弄回本来?” 除了几个煮饭的婆子,这一船都是汉子,唯独这么一个姐儿,偏偏又被沈却护着,这哑巴看似孱弱,揍起人来可丝毫不含糊。 他们几个平日里见着这姐儿进进出出的,看的眼馋心痒,自己吃不到手便算了,如今见这哑巴又是个没福分的,送上门的鸭子他说丢就给丢了,简直个个气得都要吐血。 * 转眼便已离京半个来月了,沈却梦里都在想那雁王府,想他的兰苼院,他的王爷、师兄、师父、远志…… 沈落留下的那件外袍上属于他的气味已经淡得几乎闻不见了,他离京都越来越远,可心里的思念与惆怅却愈发膨胀。 这儿没人看得懂他说话,更没人懂他,他就像是一株无根浮萍,在这辽远的江河之上漂荡,躲不过是死,躲过了,他也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王府、殿下、阿兄、师父……到最后恐怕都会沦为他的一场梦,直到他们也将自己遗忘,一切都会随风淡去。 他好久没觉得这般孤独过了。 沈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辰睡着的,他近来精神还是不济,脑子也钝钝的,又嗜睡,夜梦也多,时常梦见自己还缩在那漆黑暗层里,又敲又挠了好久都没人应。 半夜里,有只手忽然碰到他肩上,沈却一下便惊醒过来,发了狠地攥住了那人的指头,另一手则碰在刀柄上。 女人吃痛,“嘶”地倒吸了口凉气,急急地解释道:“是我,丹心。” 沈却以为她又要故技重施,于是无奈地盯住她眼,却见这姐儿忽地俯身下来,在他耳边:“外头好像出事了。” 沈却怔了怔,这才发现这船行的方向不对。 今夜月明星稀,风不大水不急,这商船照理是不停泊的,况且就算要停泊,那也是不等天黑便进港去了。 这会儿夜半三更,这船怎么会斜着往岸边靠去呢? 沈却立即合衣起身,同丹心一道出去看了眼,两人才刚出舱,便见一个水手迎上前来,劈头盖脸地骂道:“找死呢你俩?方才来了艘快马船,上头的官爷下了令了,要这运河上大小船只都靠岸停泊,一艘一艘地排查。” “你们这些连过所也没拿的,还不快找个地儿躲起来,被捉着了,只怕到时候连我们也要被连累。” 丹心忙问:“要查什么,那官爷可有透漏一二?” “谁晓得,”那水手恶狠狠道,“出来跑船这么久,也没遇见过这种事,你俩快回舱去!” 两人于是只好又退回到舱里去。 那叫老四的汉子才刚出去解手,这会儿也被赶了回来,开口便道:“我的亲娘呐,听说是这运河上藏了个逃犯哩,我才刚看见那掌舵的手上拿了张海捕文书,刚想凑上前去看一眼,便被他们赶回来了。” “你们说这得是个啥样的逃犯,竟要这般兴师动众地来缉拿?” 沈却本就心乱得厉害,这会儿听他阐述过后,心里已凉了半截。 他是雁王心腹,知悉他太多秘密了,可沈却怎么也没想到,殿下会这般苦心极力地来要自己的命。 这船一旦靠岸,他便再也逃不掉了。 不,他不能坐以待毙。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 瞥见他眼中失措仓皇,丹心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附在他耳边低低地:“等那官兵们上了船,恐怕就逃不掉了——跳吗?” 沈却瞪大了眼。 就听她又说道:“跳下去,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 第四十八章 今夜月朗星稀, 河岸边上风也浅。 沈落手中提了盏风灯,人立在岸边上, 扶着竹制栏杆, 急急地往远处探。 陆路上车马早已叫雁王翻查了个遍,各处城门关口都分发到了海捕文书,军丁们对着画像寻人, 却愣是没找着沈却的半点踪迹。 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就消失了。 因此谢时观便忽地疑起他来, 把他手底下那些暗线全翻了个遍, 盘问不出,那就上刑,也亏得沈落人缘好, 那些暗线不知道的, 打死了就是不知道,而知道的那位则咬死了, 就是什么都不肯说。 可王爷却不信, 将这些暗线的关系脉络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查出这暗线之一曾在不久前乘马车到过通州渡口。 在这节骨眼上去渡口, 说是备了礼寄回老家去, 可这非年非节的, 他寄礼回去做什么?又是一路紧赶慢赶地过去的,倘若真要送什么礼, 也不该这般急才是。 于是谢时观便认定了这哑巴是往水路上逃了,因此下了道停泊令,各处闸口全部关停, 船上无论是大小官员, 还是水手船客, 一应都得下船接受盘查。 沈却消失已半月有余了,倘或他走的是水路,眼下该到了淮安才是。 沈落与沈向之得知消息,一个是受了雁王的令,一个则是忧心沈却遭遇,因此两人都先一步乘快马赶来了。 两人眼下已在淮安钞关口上候了有半个时辰了,却忽听下游传来了一点骚动,沈落本就担惊受怕的,急得发慌,忽闻这番动静,更是站也站不住了,翻身上马去,催着马儿便往下游跑。 沈向之见状也跟了上去,岸边有几个刚上岸的漕运军丁也正往他们这儿赶,瞧见他们身上官服,忙急匆匆上报道:“大人,二位大人!” “下游那儿有人